抿了抿唇，这一刻，唐絮心中无端生出一种好人从不被善待的荒唐悲凉感。
霜降那日，县中学的吉普车碾碎山道薄冰。西装革履的男人递来烫金录取书时，江烬看到他腕间的名表——这光泽像极了父亲遗物中某种稀有矿脉的反光。
"全额奖学金，学费全免。"男人扶了扶金丝眼镜，摄像机追着唐絮褪色泛白的裤脚拍特写。江烬注意到文件袋钢印图案，竟有种熟悉感。
校董助理的香水味裹着高原的凛风，少年少女签名的手印落在赞助企业logo上，像红梅坠入雪地。
当晚，江烬去了阿父的衣冠冢，月色凄凄，隐约可见一本泛黄笔记本，最后残缺磨损的矿脉签章印记，断裂处竟与录取通知书上的防伪花纹严丝合缝。
山风掠过矿难者衣冠冢，仿若将"季氏助学"的朱砂吹成血雾。
离山那日，江奶奶先做了饺子，又是好一顿叮嘱，待吉普车碾过泥土路，后视镜里，寒窑小学的残垣正被风霜蚕食，宛如被函数解吞噬的未知数。
十月的京都还浸在桂香里，江烬和唐絮被送到校门口自行报到，挎包擦过鎏金校门时，电子屏正滚动播放"教育扶贫十佳项目"。
迎新处的玻璃屏风贴着彩虹膜，将阳光折射成无数个小金锭。穿着真丝旗袍的辅导员正用摩托罗拉V998发短信："季董说要给这批特招生的学杂费单列账户。"
唐絮攥着录取通知书，隔着人潮听见财务处飘来的对话：
“我是择优生，就先不参加这个精英计划了，直接登记就好，谢，谢谢”
“嘁，现在不培养社交能力，难道毕业后去矿山抡锤子？"
银联POS机的打印声撕开热空气，唐絮看到前排有女生刷卡支付"精英成长计划"那一项的费用，抵得上寒窑村整片梯田的年产。
江烬在教材栏发现蹊跷，示意唐絮去看。
戴着玳瑁眼镜的科长轻敲玻璃展柜："费用差不多，但别看内容一样，这可是顾教授亲自题词的珍藏版，说不定顾教授愿意多指导你们一下呢。"某种暗示意味毫不遮掩。
唐絮微微皱眉，似乎有点，和她想的不一样。
看着前面的专业教材，一本·数测基础，普通版本定价19.8元，但精英版本仅替换封面烫金就标价198元。
还真是差不多，就只差了一点啊。
似乎其他学生都习以为常，两人直接递上择优录取通知书，选了最普通版本的课本。
办理完手续，后面就是军训期，好不容易捱到最后一天汇报表演，晚间还有一个颁奖仪式。
高考奖学金颁奖厅里的香氛混着油漆味，形式上的演讲过后，就是新生个人交际时间。
"学弟学妹，要买学生互助保险吗？"别着金橄榄枝胸针的学姐把合同推过来，手指在受益人条款处敲了敲，"和校董共进晚餐的资格，也算附加服务哦。"不出意外，江烬和唐絮自是拒绝了。
正式上课后，生活简单了很多，每半月有一次公开课，这日恰好是数学系的顾教授来授课。
数学建模课的黑板镶着触摸屏，教授却执意用粉笔书写。"请各位登录教育成长系统，"助教敲了敲投影幕布，"每人每学期需完成10次精英沙龙打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