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礼成,他一言不发;合卺酒,他举杯一饮而尽,像灌下一盏鸩毒。喜房里龙凤花烛烧得正旺,我却嗅得见血腥味——那酒里我下了迷药,他只抿了半口,全吐在袖里,割腕的瓷片早藏在他掌心。

我挥退喜娘,阖上门。红绸翻飞里,他踉跄后退,广袖垂落,血顺着指尖滴在喜毯,嗒,嗒,像更漏催命。

我抬手去扶,他侧身避开,嗓音低哑却字字清晰:"姜执,我血脏,别污了郡主的手。"

瓷片更深地划进皮肉,血线迸开,溅到我裙摆。那一瞬,我胸口像被火钳烙住——这就是他给我的洞房花烛,宁死也不肯让我近身。

我愣了片刻,蓦地笑出声。笑声在喜房里撞出回音,像夜枭。我扔了团扇,跪下去捧住他流血的手,舌尖贴上伤口,铁锈味炸开,我舔着,把血均匀抹在自己唇上,抹成最艳的胭脂。

"脏?"我抬眼看他,齿间猩红,"裴寂,你忘了我姓姜,北境风雪里长大,尸山血海都趟过。血是暖的,哪里脏?"

他眸色晃了一下,失血让他唇色发白。我一把扯开自己衣襟,露出里层雪白中衣,抓起他手腕,让血顺着那伤口汩汩淌到我胸口,浸透衣料,像泼上一幅朱砂画。

"来人啊!"我高声喊,外头的嬷嬷抖着进来。我指着地上蜿蜒的血,"把针线笸箩拿来,再取一匹新红绸。"

嬷嬷吓得跪地,我嗤笑:"听不见?本郡主要补嫁衣。"

她们不敢违抗,鱼贯而入,又飞快退下。我亲手把嫁衣褪到腰际,露出被血染透的中衣,穿针引线,就着烛火,把那片片血渍绣成一朵朵盛放的曼珠沙华。针尖戳破指腹,我把自己的血也混进去——他的、我的,早分不清。

裴寂靠在床柱,呼吸渐弱,目光却死死钉在我身上,像看一场魇。我缝完最后一针,抖开那袭血嫁衣,在他面前缓缓旋转,裙裾扬起,血珠飞溅。

"好看吗?"我停在他面前,俯身吻他额心,留下一个猩红唇印,"你说血脏,我偏用它染我嫁衣。从今往后,你每一次想逃,我就添一针;你每一次自残,我就多一色。这件衣裳,会记住你所有抗拒,也会记住——你是我的。"

他眼睫颤了颤,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我抱住他,像抱住一柄终于归鞘的剑,掌心全是黏腻的血。我贴在他耳侧,轻声呢喃:"别怕,你死不了。我要你活着,看我穿这件血衣,看你再也割不动第二次。"

花烛燃尽,蜡泪堆叠像小小的坟。我抱着他坐到天明,血干了,嫁衣硬得像甲胄,却艳得惊心动魄。外头锣鼓再起,是庆贺新禧的声音,而我低头吻他冰凉的唇,尝到铁锈与泪——那是我的,也是他的。

我轻声笑,笑声穿过窗棂,惊起檐角乌鸦。它们扑棱棱飞向灰白的晨空,像替我昭告天下:从今往后,裴寂的命是我的,血是我的,连绝望——也只能是我的。

3 囚凤之笼情锁深

我推窗,看见裴寂坐在梨树下,白衫映着残雪,像一截冻住的月光。

他手里握着书卷,却不翻页,任风把纸角吹得猎猎作响。我知道,他在数风,也在数囚。

“驸马——”我拖长声调,端着漆盘穿过回廊。

他肩背微不可察地绷直,像听见猎弓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