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责备：“你跑出来干什么？嫌不够丢人吗？”
丢人？
我看着他，这个我同床共枕了两年的男人，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身上。
女孩也正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审视，但没有半分愧疚。她年轻，漂亮，像一朵盛放的玫瑰，而我，像一棵被霜打过的、枯萎的白菜。
“她是谁？”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周建军皱起眉头，眼神躲闪：“厂里新来的大学生，白薇，搞文艺宣传的。你问这个干什么？赶紧回家去！”
他说着，就要伸手来拉我。
我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陈雪，你闹够了没有？”他加重了语气，眼神里透出警告的意味，“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周建军，你的病呢？”我指着他身后的白薇，一字一句地问，“她穿着红裙子，你怎么不疯了？你怎么不打她？”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文化宫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周建军。
他大概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他。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那个叫白薇的女孩反应快，她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天真无辜的表情，对我柔柔一笑：“这位就是嫂子吧？建军哥经常提起你。你误会了，建军哥的病，是看了我们文工团的英雄事迹汇演，才慢慢好转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麦乳精，继续说道：“他说他要感谢我，是我的表演给了他力量，让他走出了阴影。这麦乳精，就是他代表厂里奖励给我的。”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周建军的“痊愈”，又撇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把周建军送礼物的行为，上升到了组织的奖励。
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城里姑娘。
周围的大妈们立刻露出了然的神情。
“哎哟，原来是病好了呀！那可真是大好事！”
“就是，建军可是英雄，哪能被这点小病绊住一辈子？”
“建军家的，你也是，丈夫病好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哭丧着脸？”
所有人的指责都调转了方向，对准了我。
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不识大体的人。
周建军也松了一口气，他感激地看了白薇一眼，然后转向我，脸色又沉了下来：“听到了吗？我的病好了！以后别再疑神疑鬼的！还不快跟我回家！”
他再次伸手来拽我，这一次，力气大得不容我反抗。
04
我被周建军粗暴地拖回了家。
家还是那个家，水泥地，白石灰墙，除了几件必需的家具，再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这里没有一丝红色，就像我的生活一样，苍白，压抑，毫无生气。
“砰”的一声，门被他重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周建军松开我，把我甩到一边，我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站稳。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
“陈雪，你今天是不是疯了？”他指着我的鼻子，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文化宫让我多没面子？白薇同志是来我们厂做援助的大学生，是贵客！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让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