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的目光,痴痴地落在他舞伴的身上。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烫着时髦的卷发,身上穿着一条鲜艳的,像火一样燃烧的苏联红连衣裙。

02

那条红裙子,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烈火,瞬间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的丈夫,那个一见到红色就会发狂失控的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女孩的腰,随着音乐笨拙又认真地挪动着舞步。

他的手,就搭在那片刺眼的红色之上。

没有发狂,没有暴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他的眼神,专注,迷恋,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那是我嫁给他两年,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情绪。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夸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周建军听了,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咧到了耳根的弧度。

我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手脚冰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原来,他的病是选择性的。

原来,那能让他发狂的红色,并不包括她身上的那一抹。

我站在阴影里,看着舞池中央的光,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想起新婚那晚,他发狂后抱着头痛苦地嘶吼:“阿雪,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看到红色就想起小张的血……满地都是……”

小张是他的战友,为了救他而死。这是他告诉所有人的版本,也是我深信不疑的理由。

我信了,所以我忍了。我把所有带颜色的衣服都收了起来,包括我娘给我做的嫁衣。我把家里的红双喜脸盆、红暖壶都换成了素色的。

我活得像个苦行僧,只为了安抚他那颗“受过创伤”的心。

甚至这次怀孕,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一个女儿,可以让我偷偷给她买一条漂亮的红裙子,替我穿上我这辈子都不能再穿的颜色。

可现在,这个愿望的主角,却出现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舞曲一毕,女孩娇俏地笑起来,踮起脚在周建军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周建军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女孩手里。

我看得分明,那是我前几天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钱来,让他去买的,给我补身体的麦乳精。

他说他没买到,国营商店断货了。

现在,这罐珍贵的麦乳精,被他当作战利品,献给了另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

女孩接过麦乳精,笑得更甜了,她仰着头,看着周建gun,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爱慕。

而周建军,那个在我面前永远是沉默、压抑、偶尔暴怒的男人,此刻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紧张地搓着手,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个眼尖的家属院大妈发现了我,惊讶地“哎哟”了一声:“建军家的,你咋来了?身子不要了?”

这一声,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炸弹。

舞池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我射来。

周建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看到我,像是见了鬼,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厌恶和不耐烦取代。

他松开女孩的腰,大步向我走来。

03

周建军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没有问我身体怎么样,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