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黄泉路上，我等着你们，给我偿命。”
2
去镇上医院的路上，我躺在颠簸的板车上，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云。胃里翻江倒海，每一次颠簸都像有无数把刀子在里面搅动，但我一声没吭。
我爹李大山在前面疯了似的拉着车，汗水浸透了他灰色的褂子。我妈王桂香在旁边哭天抢地，那声音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全是恐惧。
“你个丧门星啊！你要是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她一边嚎，一边偷偷地瞄着我的脸色，像是在判断一件货物的死活。
我闭上眼，懒得看她那副嘴脸。
到了医院，医生看到我的情况，脸都白了，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让他们准备后事。
王桂香当场就瘫在了地上，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我爹李大山在听到医生的话后，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臭婆娘！要是小沁没了，我们都得去蹲大牢！”李大山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这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看见他打王桂香。
王桂香被打蒙了，捂着脸，坐在地上，连哭都忘了。
我知道，我赌赢了。
死亡的威胁，法律的审判，这两座大山，终于压垮了他们心中那座名为“重男轻女”的顽石。
洗胃的过程是地狱般的折磨，管子从鼻腔插进胃里，每一次抽动都带着血水和胃液，那种痛苦足以让人生不如死。但我咬着牙，一声没吭。这点痛，比起前世被陈强打断肋骨、用烟头烫得满身是伤，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能死。我还没看到他们付出代价，怎么能死？
或许是我的求生意志太强，或许是老天爷也觉得我上一世太冤，我竟然真的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虽然身体虚弱得不成样子，但命，是保住了。
当我被接回家时，整个村子都来看热闹。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里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畏惧。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女人，在这个封闭落后的村子里，就是个异类，是个疯子。
没人敢靠近我。
回到家，王桂香立刻端来一碗卧了两个鸡蛋的糖水，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沁，饿了吧？快，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我看着那碗蛋花都快要溢出来的糖水，胃里一阵翻涌。
我记得很清楚，上辈子我被打得流了产，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别说鸡蛋，连一碗白米饭都没吃上。王桂香说，赔钱货，没用了，养着都是浪费粮食。
我没接那碗糖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我哥呢？”
王桂香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他在屋里呢。”
“让他出来。”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王桂香不敢忤逆我，转身进了里屋，把我那还在玩手指头的傻子哥哥李大勇给拽了出来。
李大勇看到我，咧开嘴，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妹……妹……吃糖……”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上辈子，就是为了他那张永远填不饱的嘴，为了给他传宗接代，我才会被推进火坑。他傻，他是无辜的。但造成这一切的，是把他当成天、把我当成草的父母。
我当着王桂香和李大山的面，端起那碗滚烫的鸡蛋糖水，手一扬，“哗啦”一声，全都泼在了李大勇的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