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当那瓶绿得发黑的农药摆在我面前时,我笑了。

我妈王桂香正唾沫横飞地跟媒人夸我,“我们家小沁手脚勤快,人也老实,嫁过去保证服服帖帖。”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掐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那力道是在警告我,敢说一个不字,就死定了。

媒人那双精明的眼睛瞟了一眼里屋,我那流着哈喇子、正在墙角玩泥巴的傻子哥哥,心照不宣地笑了。她压低声音,凑到我妈耳边:“嫂子你放心,陈家说了,只要你家小沁肯换过去,彩礼一分不少,保证让你家大勇今年就娶上媳妇。”

换。

一个字,多么轻巧,又多么恶毒。

用我,去换邻村那个出了名的家暴男陈强,给我二十二岁还尿床的傻子哥哥,换一个媳妇回来。

上辈子,我就是这样被他们“换”过去的。我哭过,闹过,求过,换来的却是我爸沉默的一巴掌,和我妈一句冰冷的“这就是你的命”。陈强喝醉了酒,会用皮带抽我,用烟头烫我,我一次次地跑,一次次地被抓回去打得更狠。不到三年,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最终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死在了那个破旧的土坯房里。

灵魂飘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我妈正喜气洋洋地给我哥张罗婚事,用我换来的彩礼钱。我的死,对她来说,不过是米缸里少了一粒米,无足轻重。

而现在,我回来了。重生在他们逼我跳火坑的这一天。

“小沁,你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王桂香见我迟迟不表态,语气变得不耐烦,掐着我的力道更重了。

我感觉不到疼。

我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我妈那张刻薄的脸,扫过媒人贪婪的嘴脸,最后落在那瓶农药上。那是“百草枯”,沾上一点就没救的剧毒。为了防止我寻死觅活,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我伸出手,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拿起了那瓶农药。

“你干啥!疯了你!”王桂香尖叫着想来抢。

我动作比她更快,身体微微一侧,躲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咔”的一声,轻松地拧开了瓶盖。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媒人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里屋一直沉默抽烟的爹,也猛地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看着他们三个,就像在看三个死人。

“妈,”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门亲事,我应了。”

王桂香愣住了,脸上一阵狂喜:“真的?你这死丫头,早想通不就好了!”

“但是,”我话锋一转,举起了手中的农药瓶,对着我的嘴,“我有个条件。”

我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仰起头,将那绿得发黑的液体,狠狠地灌进了喉咙里。火辣辣的灼烧感从食道一路蔓延到胃里,像是吞下了一团炭火。

“咳咳……”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绿色的液体和血丝。

他们都吓傻了,呆立在原地,像三尊泥塑。

我撑着桌子,用尽全身力气站稳,然后,一字一句地,冷静地,对他们下达了我的最后通牒:

“我活,你们三个,故意伤害,蓄意谋杀,下半辈子,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