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在刃背:
“香里无毒,信我。”
我攥住竹刃,指缝被割破也不觉。
棺外,更漏三声。
香雾忽然倒卷,全从裂缝钻回纸人胸腔,像被吸走最后一丝暖气。
纸人瘪下去,只剩空壳嫁衣,软软搭在我腿上。
我抬头,棺盖无声滑开一条指缝,月光透进来,冷冷地照着我,也照着纸人背后那行撕裂的——
“别信薛执,他未死。”
我握着那页染香的竹刃,血、他的心跳、我的记忆,全混在一起,滴在嫁衣的金线上,像一场迟到的交杯酒。
门缝外,传来婆母低低的咳嗽,像在催我做出选择。
我抬头,月光把棺影投在墙上,影子却不止一个——
我背后,还有一道更高的影子,正俯身,等我回头。
4 铜镜·替身
黑檀匣摆在棺头,像一块小小的碑。
我伸手,却不敢开。指尖刚触到匣盖,血痂从掌心裂口沾上去,乌木吸了血,颜色更深,像要把我的命也吞进去。
锁扣“嗒”地一声,自己弹开。
里头躺着鎏银簪。
三个月前,它第一次碰到我的发。
那夜也是这样的黑。
我翻窗逃出闺房,赤脚踩在雨后青苔上,凉得打颤。薛执立在回廊尽头,墨袍湿透,手里提着一盏将灭的灯笼。灯影把他的眉骨削成刀,眼底却燃着火。
“阿执。”我喊他,声音被雨声撕碎。
他两步跨过来,灯笼扔在地上,“嗤”地灭了。世界只剩雨声和他心跳。
“我明日来提亲。”他说,嗓子被酒烧得哑。
我点头,发梢的水珠甩到他唇角。他抬手,用指背抹了,却顺势扣住我后颈,把我压向廊柱。吻落在眉心,像盖一枚私印。
“闭眼。”他低声命令。
我阖眼,雨幕隔绝一切。冰凉触感穿过湿发,贴在我头皮——是簪。
“张开。”
我睁眼,他退后半步,雨水顺着他睫毛滴在簪头。鎏银打成的簪,细刃藏在簪脊,锋口一线,像新月。
“此簪断刃藏锋。”他指腹按在刃口,血珠立刻滚出,被雨冲成淡粉,“若我负你,用它杀我。”
我抬手去摸,指尖碰到他血,烫得吓人。
“别瞎说。”我啐他,却忍不住笑。
他也笑,眼底那团火却更旺,像要把雨夜烧穿。
记忆戛然而止。
我回到喜房,回到棺前。簪子静静躺在黑檀匣,刃口凝着半干血珠,在烛光下像一粒朱砂痣。
我伸手,指节抖得握不住。血珠被我指尖碾碎,抹在虎口,散出熟悉的腥——带着沉水香的尾调。
是他。
我猛地抬眼,望向棺。
棺盖仍阖着,囍字被昨夜的香雾熏得发皱。我起身,膝盖撞在地上,却不觉疼,一把推开棺板。
薛执躺在那里,面色比纸还白,唇却艳得异常,像含了未化的胭脂。胸口衣襟整齐,只有一处极细的破孔,位置正对心坎。
我伸手,去解他衣扣。
第一颗,第二颗……襟口敞开,露出肌肤。胸骨正中,一点红痕,细如簪尖,血迹已凝成褐。
我拿起鎏银簪,比上去——刃口与伤孔严丝合缝,像钥匙对上锁。
呼吸瞬间被抽空。
“你早就知道……”我听见自己声音碎在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