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滨海市的上空。伯兰餐厅顶层的旋转餐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碎成无数星子,落在严昭月指间那枚鸽子蛋钻戒上,却没能让她眼底的寒意有半分消融。
她面前的骨瓷餐盘里,七分熟的菲力牛排还冒着热气,边缘微焦的肌理渗出浅红的肉汁,搭配着翠绿的芦笋和金黄的土豆泥,精致得像一幅画。可严昭月的目光没在食物上停留超过三秒,手机屏幕亮着,助理刚发来的照片被她放大到占据整个视野。
照片的背景是伯兰餐厅的地下停车场,光线不算明亮,却足够看清主角的脸。许墨穿着她上周刚让人从巴黎空运回来的手工西装,剪裁合体的深蓝色料子衬得他肩宽腰窄,曾经青涩的眉眼被精心打理过,此刻正微微弯着,看向怀里的女孩时,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那女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裙,扎着简单的马尾,正是严氏集团新来的实习生林薇薇——她早上在人事部的报表上见过这张脸,清秀,带着点未脱的学生气。
更刺眼的是许墨身旁那辆宾利添越,车牌号是她亲自选的,连数字都透着刻意的张扬。副驾的车门还开着,林薇薇的手正搭在车门把手上,似乎刚被许墨扶下车。而许墨口袋里露出的那截黑色卡片,严昭月闭着眼睛都能认出——那是她名下黑卡的副卡,额度高到足够买下半条街的奢侈品。
三年前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同样是伯兰餐厅,那时这里还不是旋转餐厅,只是个私密性极好的包间。她刚接手严氏集团,父母的葬礼刚过百天,几个叔伯辈的股东借着庆功宴的名义刁难她,话里话外都是“小姑娘家撑不起大局”“不如把股份让出来”。她端着酒杯,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正想开口反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姐姐,喝点温水吧,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她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洗得领口发松的白T恤的少年,手里捧着一杯温水,站在阴影里,眼神干净得像山涧的泉水。他是服务生带来的,说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刚好负责这个包间的茶水。那一刻,周遭的虚伪和恶意仿佛都被那杯温水的热气蒸散了些,她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杯壁的温热,也触到了少年指尖的微凉。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许墨。”少年低着头,耳朵有点红,“姐姐,他们说的话别往心里去,你看起来很厉害。”
就是这句笨拙的安慰,让她在那个冰冷的夜晚,心里动了一丝不该有的恻隐。后来她才知道,许墨的母亲重病住院,他每天打好几份工筹集医药费,那天能进伯兰的包间,是因为顶替了生病的同事。她帮他付清了所有医药费,看着他眼里的感激和崇拜,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掌控欲——她想把这只懵懂的“小狗”养在身边,教他规矩,给他体面,让他只对自己摇尾巴。
三年来,她给他最好的资源,带他出入最顶级的场合,请礼仪老师教他待人接物,甚至在严氏集团给他安排了个挂名经理的职位,让他能接触到核心圈子。她以为自己养出了一只温顺忠诚的宠物,却没料到,这只宠物羽翼渐丰,转头就用她给的獠牙,咬了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