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合上账本,嘴角微动。

午时未到,婆母身边的刘嬷嬷来了,板着脸训话:“少夫人入宫谢恩,竟未与夫君同往,外人看了岂不说将军府家规松散?你这般行事,叫主母如何替你遮掩?”

唐三七垂手立着,语气恭顺:“是媳妇疏忽,回头定当亲自向母亲请罪。”

刘嬷嬷冷哼一声走了。她转身回屋,从妆匣底层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昨夜查出的几个名字:厨房管事周氏、库房老张头、采买李二狗——全是大房安插的人。

傍晚,她去了祠堂。

秦老夫人正坐在香案旁捻佛珠,身后站着两名侍女。唐三七行礼毕,不紧不慢道:“方才路过东廊,见大嫂房里灯亮到三更,可是身子不适?我这儿有副安神方子,若她需要,随时可拿去用。”

秦老夫人抬眼看了她一眼,佛珠顿了顿,“你倒是关心姐妹。”

“一家人,自然该彼此照应。”她低头笑了笑,“只是昨儿厨房送来的粥太薄,怕是仓里存粮真有些紧张。若大嫂夜里熬着,又没人伺候饮食,反倒伤身。”

秦老夫人没接话,只轻轻吹了口茶沫。

两日后,家宴设在正厅。

李婉晴穿了杏黄襦裙,鬓边簪着碧玉花钿,手里捧着鎏金暖手炉,一进门就笑道:“三弟妹近来气色好了许多,想必宫里赏的东西起了效。”

唐三七起身还礼,目光扫过她腕上新添的赤金镯子。

席间酒过三巡,李婉晴忽然转向秦老夫人,语气温柔却字字清晰:“祖母,孙媳近日整理药房,发现一件怪事。三弟妹名下领了不少药材,什么当归、熟地、鹿茸,都是滋补上品。可她年纪轻轻,又无旧疾,这般挥霍府中药材,怕是不合规矩吧?”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药单,递给身旁侍女呈上去。

满座宾客纷纷侧目。几位妾室交头接耳,目光齐刷刷落在唐三七身上。

秦老夫人接过药单看了看,不动声色地放在案上。

唐三七缓缓起身,走到厅中,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对着阳光晃了晃,然后插入药单所列的一味“茯苓”样本中。针尖瞬间泛起一层暗灰,像是被雾气裹住。

“这‘茯苓’不对。”她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厅,“掺了砒霜,至少半钱。谁配的方子,谁煎的药,回头查一查,别让用药的人反丢了命。”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李婉晴脸色一白,“你……你胡说什么!药是从库房正经领的,怎会有毒?”

“那就更该查了。”唐三七转向秦老夫人,语气平稳,“药材出入都有登记,不如叫管事娘子对一对账。若说我私用,那大房这三个月多领的六斗粳米、两匹云锦、十两参片,又算哪一项?”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我都记着呢。”

李婉晴猛地站起,暖手炉砸在地上,铜盖滚出老远。

“你血口喷人!那些米是婆母特批的,因我体弱需调养!”

“哦?”唐三七从怀中掏出一页抄录的账单副本,“可我查过库房底档,这批米登记的是‘军属补助’,专供戍边将士家眷。大哥人在京中任职,并非前线军属,这笔拨付……怕是有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