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萧景珩终于忍不住,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瞬。

他盯着她低垂的眼睫,忽然问:“你觉得,何为‘礼’?”

唐三七心头一紧,面上仍稳:“礼者,规矩也。上下有序,言行有度。”

心声却飞快补了一句:“当然,该破的时候也得踹两脚。”

萧景珩目光深了些。他没有追问,只轻轻点头:“你倒是有分寸。”

她松了口气,正欲告退,他又道:“往后若无要事,不必常来宫中。”

“是。”她应下,退后两步,转身离去。

待她身影转过月洞门,萧景珩才收回视线。他站在原地未动,耳中心声渐远,却仍听得一句——

“总算躲过一劫,希望这皇帝别再盯着我,怪渗人的……”

他眉峰一动,转身便朝殿内走去。

片刻后,心腹太监悄然入内,跪地聆听。

“查将军府唐氏三七,近三日言行,饮食起居,往来仆役,事无巨细,每日申时呈报于朕。”

“是。”太监低头退出。

夜深,御书房只剩一盏孤灯。

萧景珩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搁下朱笔。窗外万籁俱寂,他闭目养神,意识沉静。

心声再度浮现,清晰如初:“今天那皇帝盯我半天,不会真看出什么了吧?不行,以后心里骂人得轻点声……”

他睁开眼,执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小字:“唐三七,言行异常,疑有隐情。”

落笔刹那,心声骤然逼近——

“完了,他该不会真能听见我心里想的吧?”

萧景珩笔尖一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他盯着那团墨迹,缓缓勾起嘴角。

“朕偏要盯你,”他低声说,“看你还能藏多久。”

烛火跳了跳,映得他眉心朱砂纹一闪。

唐三七正坐在房中拆发髻,铜镜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她捻了根银针放在妆匣边,吹灭了灯。

黑暗中,她喃喃自语:“总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

话音未落,窗外一片梧桐叶被风卷起,撞上窗纸,发出轻微一响。

她没动,也没回头。

4 宅斗暗涌将军府

晨光刚透进窗纸,唐三七睁眼时,指尖还搭在枕边银针上。昨夜那片撞上窗的梧桐叶早已不知去向,屋里静得连铜盆里炭火熄灭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她坐起身,婢女端来早膳,一碗稀粥浮着几粒米星子,底下沉着半片发黄的菜叶。

“厨房说,今早米不够了。”婢女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唐三七没应声,只用银针挑了挑粥面,针尖沾了点汤水,在指腹蹭了蹭。她放下碗,转头问:“大房那边,今日吃什么?”

“听说是粳米粥配酱鸡丁,还有新蒸的枣泥糕。”

她点点头,把银针收回袖中,“去把账册拿来,前些日子我让你们记的出入细项,一并带过来。”

半个时辰后,她坐在西院堂屋,面前摊开三本账册。米粮、布匹、药材三项进出清清楚楚。她翻到第三页,指尖停在一笔勾销的记录上——“三月初五,粳米六斗,调拨大房,用途:补虚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