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帝看着冷,其实眼神贼亮,怕不是盯上我了?”
他猛地抬头,四顾无人。
烛芯爆了个细小的响,灯影晃了一下。他屏住呼吸,盯着空荡的殿内。
那声音又来了:“希望他别没事传我进宫,费神又费鞋底。”
萧景珩缓缓坐直,手指搭上案沿。声音清晰得如同有人贴耳低语,却不从外界传来,反倒像自脑海深处浮现。他闭眼凝神,那声音竟未消失,反而更明——
“话说回来,那莲花盏机关不算难,就是做得花里胡哨,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
他睁开眼,眸色沉了几分。
这声音他认得。昨夜宴上,最后一个起身回话的女子,将军府少夫人,唐氏三七。
他不动声色地翻开卷宗,再次默念其名。
心声应声而至:“要是再让我碰上贵妃那副笑脸,非得想办法让她笑岔气不可。”
萧景珩指尖轻叩桌面,唇角压下一抹极淡的弧度。荒唐。堂堂帝王,竟能听见臣妇心声?可这声音不似幻觉,句句真切,语气还带着点懒洋洋的讥诮。
他站起身,走到殿外。夜风拂面,守夜太监低头垂手立于阶下。他刚想开口,耳中心声突变——
“厨房那帮人昨晚又克扣了我的米粮,回头得让他们尝尝什么叫‘饭里有虫’。”
是她。还在想家事。
萧景珩收回指令,转身回殿,命人取来一卷旧册。那是先帝留下的秘录,夹在一堆陈年奏折里,封皮斑驳,题签已脱落。翻到某一页,他停住。
《听心术》三字墨迹暗沉,下注小字:“唯至清之人言动,可引共鸣;唯至伪之世,此术方现。”
他盯着那行字良久,忽而冷笑。这哪是什么帝王心法,分明是老天送来的照妖镜。
次日清晨,唐三七奉旨入宫谢恩。
她穿了件月白交领襦裙,外罩浅青比甲,发间只簪一支银丝缠股簪。礼数周全,步履平稳,一路穿过宫道,直至御花园小径。
露水未干,石板微滑。她放慢脚步,忽见前方廊下立着一道玄色身影。
萧景珩负手而立,正望着池中游鱼。
她立刻停下,屈膝行礼:“臣妇唐三七,叩见陛下。”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缓步走近。“免礼。”说着伸手虚扶。
她顺势起身,动作自然,眼角却瞥见他腰间那柄断刃“惊鸿”在晨光下泛着冷芒。
耳中,萧景珩听见一声嘀咕:“扶什么扶,我又不是站不起来,演给谁看呢?”
他眸光微闪,面上不动:“将军府近日可安?”
“回陛下,一切顺遂。”她垂首答话,姿态恭谨。
可那声音又来了:“顺遂个鬼,昨天晚饭连油星都没有,灶上说米被大房截了三斗。”
萧景珩指尖微微蜷了下,语气依旧平静:“听说你昨日应对得体,贵妃也赞你知书达理。”
“娘娘谬赞,臣妇愧不敢当。”她声音柔弱,几乎带点怯意。
心声却毫不客气:“她要是真懂礼,就不会往酒里下药还装无辜。等着吧,迟早让她知道什么叫‘喝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