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死之交?”我放下手中的算盘,算珠碰撞声清脆如冰,“将军在北疆对抗蛮族,苏姑娘的父兄却战死南疆,这‘交情’,倒是跨了三千里河山。”

苏凝霜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垂下眼睑,露出一截晒得黝黑的脖颈:“奴家……奴家随父兄辗转从军,去年在南疆偶遇将军,是将军从死人堆里把奴家扒出来的。”

她说着,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顾昀的手快得像阵风,猛地攥住苏凝霜的手腕,抬眼看向我时,眸子里的警告几乎要溢出来:“凝霜性子刚烈,你莫要仗着身份欺辱她!”

我看着他护犊子似的姿态,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声音却平得像一潭深水:“将军说笑了,苏姑娘是‘功臣遗孤’,我怎敢欺辱?”

话音未落,指尖已从广袖中夹出一片枯叶。叶片边缘泛着褐黄,叶脉却透着奇异的银绿——那是南象国皇室御花园才有的“迷迭香”,寻常人别说见,怕是连名字都未曾听过。我将叶片轻轻晃了晃,目光落在苏凝霜脸上:“只是听闻南疆战事惨烈,苏姑娘既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想必认得这种草药?”

眼角余光正瞥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泛白。她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奴家……不认得。”

“哦?”我唇边噙着笑,将叶片轻轻拢进袖中那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也是,乡野女子,怎会认得这等贡品药材。”

转身时,我对候在一旁的管事吩咐:“把西跨院那间空房收拾出来,给苏姑娘住。对了,库房里前些日收的那批粗布,让裁缝赶十套衣裳送来——”

我顿了顿,特意加重了“生死之交”四个字,“既是将军的‘生死之交’,总不能让将军在府中失了体面,是吧?”

顾昀脸上的阴云果然散了些,甚至带了点赞许:“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他倒是信她。

苏凝霜住进西跨院的第三日,便开始演她的“勤俭持家”戏码。

我让春桃盯着她,第三日便传回了消息:大清早顶着烈日挥着小锄头在院中拔草,嘴里念叨着“开辟菜园能省些菜钱”,可那锄头却总往假山石根下刨,那处正是我院中暗卫轮岗的必经之地;

又说“不敢劳烦姐姐们”,亲自拎着木桶去井边打水,水桶晃悠着往回走,眼角却频频往我书房的方向瞟——想来是在打探我何时不在院中,好趁机做些什么勾当。

我摩挲着袖中那片迷迭香,唇角的笑意冷了几分。

苏凝霜,你的戏码,倒是比柳如烟还拙劣些。

4.琉璃耳环

指尖划过账本上“南州酒厂”的投产日期,墨迹未干的朱砂红圈在灯下泛着冷光。

我望着那行字,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红姑的密信昨夜已送到,信上说得明白:南象国商队那艘挂着“药材”幌子的货船里,除了整舱的砒霜,竟还藏着十箱琉璃器皿。

苏凝霜连日在西跨院假山石下刨土,哪是为了什么“开辟菜园”?她要找的,分明是这密信里提过的、藏在府中某处的琉璃器皿——那才是她和南象国暗线接头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