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种种如在眼前:柳如烟的贪慕虚荣之心、顾昀的色厉内荏之态,乃至陆老夫人的刻薄寡恩,皆在我眼底反复流转,淬得眸底一片寒凉。
入夜后,我独对孤灯,翻开柳如烟的档册。内页夹层中,静静躺着胭脂铺掌柜红姑遣人送来的密信,墨迹犹新:“柳父上月挪用盐税纹银五万两,购南象国琉璃宝镜三面,贿赠兵部侍郎李大人。”
烛火摇曳间,我唇角忽勾出一抹冷笑——原来顾昀从外面“救”回来的,哪是什么清白无辜的恩人,竟是颗裹着蜜糖的烫手山芋。
柳如烟入府第三日,便急着往厨房钻,显是要笼络人心。
她捧着顾昀私库中取出的玫瑰膏子胭脂,挨个儿塞给厨下娘子们,声音娇甜得几乎发腻:“各位姐姐若不嫌弃,这点薄礼……权当妹妹给姐姐们请安了。”
春桃端着燕窝羹从旁经过,眼角余光瞥见胭脂盒底刻着的“金记”字样——那是我特意让红姑做的记号,专供内宅眼线使用。
她不动声色地退到廊下,将方才的情景记在袖中纸条上。
指尖划过南州酒厂的订单账册,墨迹未干的数字在灯下泛着冷光。忽闻外间轻响,红姑身边的老仆妇已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双手举着春桃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姑娘,春桃姑娘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
我接过密报,展开的刹那,烛火恰好晃过“柳氏分赠胭脂”那行字。捏着纸角的指节微微收紧,狼毫笔在旁边重重画了个圈,墨点晕开,像极了她此刻藏不住的野心。“你回去告诉春桃,”我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给我盯紧柳如烟的包袱,尤其是那些缝得格外平整的夹层——她那点心思,还想瞒天过海?”
仆妇叩首退下,脚步声渐远,我才抬眼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像化不开的墨,压得檐角的铜铃都敛了声息。
柳如烟那点小动作,我早看在眼里:无非是想在顾昀面前扮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又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安插眼线——可惜啊,她怕是忘了,这顾府的天,是谁说了算。
这盘棋从她踏进陆府的那一刻起,执子权就从没离开过我掌心。
我放下狼毫,对候在一旁的管事淡淡吩咐:“明日让账房去库房领些粗布衣裳,给柳姑娘送去。”
管事一愣,似是不解。
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里淬了冰:“你去告诉柳姑娘,奴籍出身,就该穿奴籍的衣裳。金记的胭脂?她还不配。”
烛火噼啪一声,映得账册上那个墨圈,愈发深沉。
月光透过窗棂,在账册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我提笔在柳如烟的名字旁写下:“可用,待价而沽。”
我要的从来不是赶尽杀绝,而是让每一颗棋子,都在她的账本上,算出最大的价值。
3.再添新妾
芒种日的蝉鸣刚起,顾昀的乌骓马第二次踏碎了宁静。这一次,他没有带军功章,只牵着一个穿灰布衣裙的女子,站在正厅中央,声音带着罕见的恳切:“清辞,凝霜是我在边疆的生死之交,她父兄皆战死沙场,如今无家可归,你……”
我的目光掠过女子的耳垂。粗布头巾下,一点幽蓝微光若隐若现——那是南象国独有的“星髓琉璃”,据说需以千年海底沉木烧制,整个大靖朝,除了贡品库里那对,再无第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