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的,是接那些神经传导纤维。
那玩意儿比头发丝还细,一共有好几十根。断掉的地方参差不齐,得一根一根地重新熔接。这对眼力和手的稳定性要求特别高。
我把工作台灯的亮度调到最大,戴上了放大目镜。我屏住呼吸,用镊子夹起一根纤维,对准另一端的断口,然后用微型焊枪轻轻一点。
一道微弱的电火花闪过,两根纤维完美地接在了一起。
我心里头松了口气。
就这么一根一根地接,接得我眼睛都花了,脖子也僵了。等我把最后一根接好,直起腰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
我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看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那条原本死气沉沉的金属胳膊,现在看起来,好像多了那么一点点生气。
按照蓝图的最后一步,我把能量传导管接上了它的备用能源接口。
做完这一切,我累得瘫倒在地上。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我只是一个修理工,想挣钱给妹妹治病。可现在,我好像卷进了一个自己完全搞不懂的事情里头。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那条我刚刚修好的金属胳膊,它的手指头,轻轻地动了一下。
5
那一下,很轻。
就像是人睡着了,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但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凑到那只巨大的金属手掌跟前,死死地盯着。
过了十几秒,那只手的食指,又弯曲了一下。
“咯……吱……”
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声音不大,但在我这个安静的修理厂里,听得特别清楚。
我成功了。
我真的把它修好了一部分。
一股说不出来的激动,从我心里头涌了上来。这不是修好一台普通的机器,我感觉自己好像……好像复活了一个巨人。
我试着把自己的手,放到那只巨大的金属手掌里。它的手掌很冷,也很粗糙,上头还有不少战斗留下的划痕。我的手在它里头,就跟个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我心里头默念了一句:“镇魂,是你吗?”
没有声音回答我。它的备用能源已经耗尽,系统还在休眠。刚才那一下,可能只是线路接通后的本能反应。
可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看着这只能够微微活动的手,心里头第一次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也许,我不用把它拆了卖废铁。也许,它能给我带来比卖废铁多得多的东西。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从角落的加热箱里头,拿出一支冰冷的营养膏,挤到嘴里。味道跟嚼蜡一样,但能填饱肚子。
我一边吃,一边走到修理厂后面那个用隔音板隔出来的小房间。
妹妹凌瑶就住在这里。
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只有医疗舱上那些指示灯,在闪着绿色的微光。妹妹躺在透明的舱盖底下,闭着眼睛,睡得很安详。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一根细细的呼吸管,连在她的鼻子上。
她的病,叫“星尘衰竭症”。是一种罕见的基因病。得了这种病的人,身体会慢慢地衰弱下去,就像被风吹散的沙子一样。这种病治不好,只能靠昂贵的医疗舱和基因稳定液,来延缓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