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荫本能地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厌恶。她开始以长女的身份有意无意地介入。只要小舅舅一来，她就大声喊姜苗或姜玲帮她做事，或者找借口敲门进去送水、问问题，打断那令人窒息的“辅导”。她性格里的刚毅和直言不讳，让李文军似乎有所顾忌，从不敢以同样的方式“关照”她的学业。因此，在几个姐妹中，唯独姜荫侥幸逃过了那双不怀好意的手，但这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妹妹们眼底深处无法言说的恐惧和无助。那种清醒地看着危险逼近亲人却无法彻底阻止的感觉，像细密的针，扎在她的心上。
一次晚饭后，姜荫在厨房帮母亲洗碗。水龙头哗哗地流着，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妈，我觉得……小舅辅导姜苗、姜玲学习的时候，她们好像……很怕他。每次出来眼睛都是红的，老是哭。”
母亲正在刮鱼鳞的手猛地顿了一下，鲢鱼滑腻的尾巴在砧板上弹跳了几下。随即，她脸色一沉，语气变得尖锐起来：“瞎想什么！你小舅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严格点是为她们好！她们俩要是像你一样成绩好，自觉性强，你小舅还用得着这么操心吗？”
她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目光严厉地盯着姜荫：“小小年纪，别心思那么重！这种话传出去，让你小舅的脸往哪儿搁？我们李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那一刻，厨房里只剩下水龙头的流水声。姜荫看着母亲不耐烦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背影，心里刚刚燃起的那一点点寻求依靠和揭示真相的火苗，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熄了。她明白了，母亲并非毫无察觉，而是选择了用“为你好”和“家族脸面”的借口，主动闭上了眼睛，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这个家，看似完整，实则早已出现了裂痕，而她，无人可依，只能靠自己。
7 第七章 爆发的沉默
冲突在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夏日午后，像积蓄已久的脓疮，终于破裂了。
姜荫正在里屋的旧书桌上写暑假作业，电扇吱呀呀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突然，客厅里传来三妹姜玲一声尖锐到变调的哭闹声，紧接着是椅子被撞倒的声响，夹杂着一种激烈的、带着哭腔的反抗。
姜荫心里咯噔一下，扔下笔就冲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几乎倒流。姜玲正用力推开试图靠近她的李文军，小舅舅脸上带着一种被冒犯后羞恼的愠怒，一只手还尴尬地僵在半空。姜玲像头发了疯的小兽，大哭着，猛地躲到了闻声从厨房出来的母亲李秀红身后，死死拽住母亲的衣角，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怎么回事？闹什么呢？”母亲皱着眉，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锅铲，目光在李文军和姜玲之间扫视。
李文军讪讪地收回手，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无奈又痛心的表情，变脸之快让人咋舌：“姐，你看这孩子！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我讲了三遍了她还不会，我说了她两句不用心，她这脾气就这么大，又摔东西又推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姜玲只是哭，上气不接下气，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颤抖的手指死死指着李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