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渠,轻声说:“真要是堵了,你就按爹教的法子来,准没错。村里的人都信你。”
陈泥鳅点点头,咬了一大口玉米饼。风从渠边吹过来,带着水的凉气和泥的香味,他忽然觉得,爹好像还在身边,就像小时候那样,陪着他在渠边蹲着,手里拿着那把铁钩子,等着摸一条滑溜溜的泥鳅。
2 旱兆·土粒与焦虑
入夏的第一声蝉鸣响起时,陈家村的土就开始不对劲了。
陈泥鳅蹲在村西头的稻田里,指尖捻着一撮土。往年这个时候,土是黏糊糊的,一捏就能成团,可现在,土粒簌簌往下掉,顺着指缝漏到田里,连个印子都留不下。他站起身,往远处望去——成片的稻田绿油油的,看着挺好,可走近了看,稻叶尖已经有点发黄,像被太阳晒蔫了的草。
“泥鳅哥,你也来看稻子啊?”身后传来个清脆的声音。陈泥鳅回头,看见村里的后生阿凯,背着个双肩包,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跟田里的泥土地格格不入。阿凯在城里打工好几年了,过年才回来,这次突然回来,村里人都挺意外。
“回来看看?”陈泥鳅问,指了指稻田,“你家的稻子也得注意,土太干了,得早点浇水。”
阿凯皱了皱眉,蹲下来摸了摸土,脸上露出点疑惑:“咋这么干?我走的时候不是还下过雨吗?”
“就下了场小雨,连地皮都没湿透。”陈泥鳅叹了口气,“这都快一个月没下雨了,渠里的水也少了,再这么下去,稻子该渴死了。”
阿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不以为意地说:“渴了就浇水啊,不行就找挖掘机来,把渠挖宽点,水不就多了?现在城里都用机器,快得很。”
陈泥鳅听了,没说话。他知道阿凯在城里待久了,习惯了用机器解决问题,可老灌溉渠不一样——那渠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修的,埂子薄,土也松,挖掘机一挖,说不定就把埂子挖塌了,到时候水没引来,渠先毁了。
“机器不是万能的。”陈泥鳅说,“这渠得慢慢护,不能蛮干。”
阿凯撇了撇嘴,没再反驳,转身往村里走:“我先回家看看我妈,有啥要帮忙的,泥鳅哥你跟我说。”
看着阿凯的背影,陈泥鳅摇了摇头。他拎着铁钩子,往老灌溉渠走去。渠里的水比上次看的时候更少了,渠底的泥露出了一大片,裂着细细的缝,像张皱巴巴的脸。走到渠中段,他停了下来——这里有个涵洞,往年这个时候,水会从涵洞里流出来,顺着小沟流进旁边的稻田,可现在,涵洞口堵了不少枯枝和烂草,只有一点点水从缝里渗出来,慢得像滴眼泪。
陈泥鳅蹲下来,用铁钩子小心地掏着涵洞口的枯枝。钩子碰到硬物,他心里一紧,以为是石头,结果掏出来一看,是个破塑料瓶,里面还装着半瓶泥。“这些人,咋啥都往渠里扔。”他嘀咕着,把塑料瓶扔进旁边的垃圾袋里,继续掏枯枝。
掏了大概半个时辰,涵洞口终于通了。水顺着涵洞流出来,虽然不多,却比刚才快了不少。陈泥鳅站起身,擦了擦汗,刚想往回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