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钻泥通水道
1 春耕·铁钩与泥香
序幕:春耕·铁钩与泥香
清明刚过,陈家村的田埂就醒了。晨雾还没散,田地里已经飘着铁锹翻土的“沙沙”声,混着新泥的腥气,往人鼻子里钻。陈泥鳅蹲在自家稻田边,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铁钩子——那是爹陈老水传给他的,木柄上的纹路被两代人的手摸得光滑,尾端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水”字。
“泥鳅,发啥愣?”陈老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烟袋锅子的焦味。老人扛着锄头,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湿泥,却一点不显狼狈。他走到儿子身边,目光扫过田埂尽头那条蜿蜒的老灌溉渠,“渠边的草该清了,别等夏天水来了,草梗堵了水口。”
陈泥鳅“嗯”了一声,视线却黏在铁钩子上。这钩子跟着爹快三十年了,他小时候总见爹拿着它在渠边转,遇到堵了的涵洞就蹲下来掏,有时候掏出来的是枯枝,有时候是上游冲下来的塑料袋,偶尔还能掏出几条扭着身子的泥鳅。
“爹,为啥每次掏渠都能摸着泥鳅?”那时候他才十岁,蹲在爹身边,看着泥水里的泥鳅滑来滑去,好奇得很。
陈老水把烟袋锅子往田埂上磕了磕,烟灰落在新泥里,瞬间没了踪影。“泥鳅这东西,是渠的‘哨兵’。”他伸手从泥里捏起一条小泥鳅,递到儿子面前,“它离不得水,更离不得活泥。渠里有泥鳅,就说明水道没堵死,泥是活的,水就能渗过来。要是哪天真见不着泥鳅了,这渠啊,就该出大问题了。”
陈泥鳅当时没太懂,只觉得泥鳅滑溜溜的,捏在手里痒痒的。直到十七岁那年夏天,一场暴雨冲垮了渠尾的土坝,洪水裹着泥沙往村里灌。陈老水领着村民去堵坝,别人都想着用沙袋硬填,他却让大家先往缺口处扔些碎稻草,再放几十条泥鳅进去。
“爹,这都啥时候了,还玩泥鳅?”陈泥鳅急得直跺脚,看着洪水往田里漫,心都揪紧了。
陈老水没理他,只顾着指挥人往稻草上盖薄泥:“泥鳅钻泥,能把稻草和泥缠在一块儿,比沙袋还结实。你看着,等会儿水就堵得住。”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缺口处的水流就慢了下来。陈泥鳅凑过去看,只见泥鳅在泥里钻来钻去,稻草和湿泥真的粘成了一块,像堵软乎乎的墙,把洪水稳稳挡在了外面。那天晚上,陈老水坐在渠边,把铁钩子递给陈泥鳅:“以后这渠,就交给你了。记住,咱管水利的,不能跟水较劲,得跟泥鳅学——找缝儿,顺路子,慢慢来。”
那时候陈老水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咳嗽总不停,却还是天天去渠边转。三年后,老人走了,走之前还攥着陈泥鳅的手,念叨着“看好渠,别让村里的地渴着”。
“想啥呢?脸都快贴泥里了。”秀莲的声音拉回了陈泥鳅的思绪。媳妇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饼,还有一罐凉白开。她把篮子放在田埂上,伸手替陈泥鳅擦了擦额角的汗,“爹要是知道你这么上心,肯定放心。”
陈泥鳅接过玉米饼,咬了一口,甜丝丝的。他抬头看向老灌溉渠,渠里的水不多,却清凌凌的,偶尔能看见几条泥鳅在水里晃悠。“今年天旱,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说,“刚才去渠上游看了,有段渠底的泥有点硬,怕是要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