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追来火葬场那天,9999朵玫瑰铺满殡仪馆台阶。
“念念,我知道错了。”他跪在直升机垂落的条幅下,横幅写着:“复婚吧,命都给你。”
我弯腰抚摸他的脸:“真巧,今天是我妈头七。”
殡仪馆经理搓着手过来:“沈小姐,无人机表演尾款结一下?”
林琛脸色惨白:“你花钱雇我表演追妻火葬场?”
我晃着手机订单:“豪华套餐打八折,包含前夫哥倾情痛哭。”
他嘶吼时,我正把骨灰盒上的缎带换成喜庆的红色蝴蝶结。
浓稠的苦情剧台词从手机扬声器里挤出来,黏腻得让人耳膜发麻。那句“他跪了三天三夜,暴雨冲刷着他悔恨的泪水,只求我回头看一眼”被捏得变了调,像一块嚼烂的口香糖,粘在空气里甩不掉。我指尖划过屏幕,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只剩下花洒喷出的水流,孜孜不倦浇灌着窗台上那盆仙人掌。
冰冷的,绿色的,浑身是刺。
手机又震了一下,屏幕顶端浮出一条简洁的信息,是某航空公司冰冷的通知,没有姓名,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字母和数字:CZXXXX,今日 14:30,南城国际机场抵达。
林琛。我心里默默念出这个名字,舌尖尝到一股铁锈似的涩味。五年了。距离那个墨汁一样的夜晚,已经整整五年。那天晚上,窗外也是这般死寂的昏暗,只有书房那盏惨白刺眼的顶灯,无情地照亮铺在冰冷桌面上的离婚协议书。他签字的动作没有丝毫凝滞,昂贵的钢笔尖戳破了纸张,沙沙作响,像是钝刀在缓慢切割皮肉。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最后一眼。
挺好的。我扯了扯嘴角,对着那盆沉默的仙人掌。挺好,省得纠缠。
窗外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筛过,投在木地板上,形成一片迟钝的灰蒙蒙。房间里只有滴水声,规律得令人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那声音毫无预兆地撞碎了这片死寂。起初只是遥远的、低沉的嗡鸣,像某种大型机械低沉的喘息。这声音迅速膨胀、放大,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眨眼间填满了整个灰蒙蒙的空间。空气被粗暴地撕裂,玻璃窗发出细密的呻吟,嗡嗡嗡——震得桌上的水杯微微颤抖,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紧闭的落地窗前。哗啦一声,厚重的丝绒窗帘被我用力扯开,光线和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刺得我下意识眯起了眼。
一架墨绿色的直升机,硕大无朋,如同钢铁铸就的巨鸟,正悬停在我家公寓楼前方不远处的低空。强劲的下旋气流狂暴地撕扯着楼下的景观树和小灌木,枝叶狂舞,如同末日景象。无数细小的、深红的花瓣被这狂暴的气流卷起,打着旋儿,漫无目的地飘飞、坠落,像一场诡异的、不合时宜的血雨。
更扎眼的,是那两条从直升机腹部垂落的巨幅。猩红的布面,刺目的反光,张扬得令人作呕。一条写着:“念念,复婚吧!”字大如斗,每一笔都透着某种歇斯底里的用力。另一条紧随其后,字迹同样张扬跋扈:“命都给你!”
巨大的嗡鸣声持续轰鸣,直升机庞大的阴影蛮横地笼罩在小区上空。楼下早已骚动起来,住户们纷纷从阳台、窗口探出头指指点点,或惊愕或好奇或愤怒的叫嚷声混合着引擎的咆哮,形成一片混乱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