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晓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几次想开口问，都被我用别的话题岔开了。我不能说，至少不能在她和笑笑面前说。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笑脸，看着晓琳操持这个家略显疲惫却充满希望的眼神，我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晚上，哄睡了笑笑，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万家灯火。晓琳轻轻走过来，给我披了件外套。
“出什么事了，李默？”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从来不会这样。”
我转过身，看着妻子关切的脸，终于再也忍不住。我把今天下午在老刘办公室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
晓琳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沉默了很久，然后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指。
“他们怎么能这样？”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害怕，是气愤，“你为公司拼死拼活，拿下这么重要的单子，他们转头就过河拆桥？还让一个实习生顶替你？这简直是欺负人。”
我苦笑着摇摇头：“没办法，谁让人家有背景。老刘说了，是董事会的决定。”
“董事会就能不讲道理吗？”晓琳眼圈红了，“那你怎么办？真去当客服？我们…我们的房子怎么办？笑笑的兴趣班…”
“我知道。”我打断她，把她搂进怀里，“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不会就这么认了的。”
话虽这么说，但路在何方，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三十五岁，在这家公司待了八年，所有的经验和人脉都集中在这个领域，突然被这样一脚踢开，外面的就业形势也并不乐观。
那种中年危机带来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四）
第二天，老刘的邮件准时发到了全部门。措辞官方而冰冷，宣布销售部架构调整，我的副总监职位取消，成立战略项目组，由张薇薇暂代组长，负责宏远等重点项目。而我，“因个人发展需要”，调任客服部高级专员。
邮件一出，部门群里死一般寂静。没人说话，也没人私下问我。职场就是这么现实。偶尔有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发来简单的“保重”或者一个安慰的表情包，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
我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个人物品。一个纸箱，装了八年。照片，几本专业书，一个用了多年的茶杯。张薇薇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胜利者的矜持微笑。
“李总监，哦不，李专员，”她改口得很快，声音清脆，“不好意思啊，公司安排，我也只能服从。宏远那边的资料，麻烦你整理一下交接给我吧，陈总那边，我会尽快去拜访维护的。”
我抬起头，看着她年轻光洁的脸庞，那双眼睛里写满了野心和理所当然。我点点头，把已经整理好的一个U盘推过去：“所有资料，往来邮件，会议纪要，合同修改版本，都在里面。陈总的喜好和注意事项，我写了一份备忘录。”
她接过U盘，随意地看了看：“谢谢啦，李哥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那声“李哥”叫得格外刺耳。
我没有再说什么，抱起纸箱，走向位于办公楼另一端的客服部。那里的格子间更拥挤，电话铃声和键盘敲击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忙碌而压抑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