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部机器，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要伺候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喘息。”
“二十一年，我只洗过几次热水澡。每天吃的，是他们吃剩的残羹冷饭。”
“我偷偷藏鸡蛋，卖了换零钱，藏在墙缝里。我想攒够路费，我想写信回家。可是，那个村子太偏了，我连邮局都找不到。”
我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刀，在我的心上来回拉扯，鲜血淋漓。
“调查员同志，您知道最让我绝望的是什么吗？”
“不是李大山的毒打，不是日复一日的劳作，而是我二姑，钱秀萍的冷漠。”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我能听到他刻意压制的呼吸声。
“在我失踪的第二年，我们家一个远房亲戚，去那个方向做生意，偶然听说了李家村买了个媳妇，年龄和我差不多。”
“他特意写信告诉了我二姑，信里还附上了李家村的大概位置，让她赶紧去核实，或者报警。”
“您猜我二姑是怎么做的？”
我自问自答，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她把那封信烧了。然后对外散布谣言，说我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城里的野男人跑了，卷走了家里的钱，不知廉耻。”
“是她，亲手断了我回家的最后一条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怕我回来。怕我回来，她就没办法顺理成章地侵占我父母留下的家产了。”
“还有更狠的。”
“大概十年前，她因为工作关系，和一个从我们省调过去，在李家村附近乡镇当干部的领导有联系。她通过那个领导，确切地知道了我的下落。她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知道我生了个儿子。”
“有一次，我托一个进村收山货的货郎，帮我带一封求救信出去。那封信，几经辗转，最后落到了那个领导手里，他又转交给了钱秀萍。”
“那封信，是用血写成的。上面只有几个字：二姑，救我。”
“她收到信后，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冷漠地旁观着，看着我在地狱里挣扎，甚至，她还觉得我碍了她的眼，毁了她家的‘名声’。”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用我那三十五万，在城里买了房，她的儿子王昊，正在上最好的初中，享受着最优越的教育资源。”
“我的苦难，成了她儿子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我的讲述结束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
我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剖开自己的灵魂，将那些早已结痂的伤口重新撕裂，暴露在阳光下，原来是这么痛。
但为了让钱秀萍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切都值得。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之后，调查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被压抑的愤怒。
“沈女士，感谢您提供的情况。我们会立即对您所说的一切进行核实。请您保持电话畅通。”
挂断电话，我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那是压抑了二十一年的绝望，是积攒了十年的愤恨。
哭过之后，我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钱秀萍，你的报应，来了。
04
真正的希望，是在最深的绝望里开出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