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货架上的降压药分了好几种,我拿起最熟悉的那款,看了眼价格,比上次贵了五块。正掏钱时,突然听见巷口传来一阵孩子的笑闹声,清脆得像风铃。顺着声音望过去,是家叫 “星光幼儿园” 的地方,铁栏杆里种满了向日葵,黄灿灿的一片。
鬼使神差地,我往那边走了几步。扒着冰凉的铁栏杆往里瞧,院子里一群小孩围着个穿浅蓝幼师服的姑娘,吵着要吃糖。那姑娘蹲在地上,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正耐心地给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系鞋带。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发梢,镀了层温柔的光晕。
我心里猛地一跳 —— 那身形,那说话的声音,是林晚!
她好像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望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弯成了月牙,挥着手朝我笑。那笑容亮得晃眼,我攥着药盒的手瞬间冒汗,脚下像灌了铅,挪不动步。
“陈师傅?您怎么在这儿?” 她走过来,隔着栏杆跟我说话,声音还是软软的,“来买东西吗?”
“我… 我买奶奶的降压药。” 我结巴得厉害,脸肯定红透了,赶紧把药盒往身后藏了藏,“你… 你在这儿上班?”
“对呀,我是这儿的老师。” 她指了指身后的孩子们,眼里满是笑意,“刚开学没多久,小家伙们还挺粘人。” 正说着,有个胖嘟嘟的小男孩跑过来,抱着她的腿喊 “林老师”,她弯腰摸了摸小孩的头,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就该待在这样干净明亮的地方,被孩子们围着,像朵被呵护的花。而我待的地方,全是油污和噪音,跟这儿简直是两个世界。
“您站这儿晒着多热,进来喝杯水吧?” 她推开旁边的小门,语气特别自然,一点没觉得我唐突。
我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工装 —— 昨天修卡车蹭的油污还没洗干净,鞋缝里都是泥。“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得回店里。”
“没事的,就喝口水。” 她拉了拉我的袖子,指尖碰到我胳膊时,我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她大概察觉到我的局促,笑着松开手:“我们休息室有凉水,很快的。”
盛情难却,我跟着她往里走。幼儿园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孩子们的奶香味,跟汽修店的机油味截然不同。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的画,五颜六色的,最显眼的是一幅向日葵油画,笔触细腻,颜色鲜亮,一看就是行家画的。
“这画是你画的?” 我忍不住问。
“对呀,上周给孩子们上美术课,顺手画的。” 她端了杯凉水递给我,“您也懂画吗?”
“不懂,就是觉得好看。” 我捧着水杯,水是凉的,手心却烫得厉害。杯子很干净,杯沿印着卡通图案,跟我店里豁了口的搪瓷缸子没法比。
“林老师,这是你朋友呀?” 一个微胖的阿姨端着作业本走过来,卷发扎成个丸子头,穿的幼师服跟林晚一样,眼神却直往我身上瞟,带着点好奇。不用问,这肯定是小白说的那个爱八卦的同事王翠兰。
“王阿姨,这是陈师傅,昨天帮我修好了车。” 林晚介绍得很自然,“陈师傅技术可好了。”
王翠兰 “哦” 了一声,笑了笑:“修车师傅啊,辛苦活儿。” 语气里没什么恶意,但那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好像我浑身上下都沾着油污,弄脏了这儿的干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