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护士长从治疗室走出来,五十多岁的样子,戴着金边眼镜,上下打量我的眼神像带着钩子。“怎么搞的?”她皱着眉,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面试迟到就算了,连基本的形象都不注意?我们要跟患者打交道,你这样像话吗?”我想解释雨太大,话到嘴边却卡住了——喉咙里像堵着团湿棉花,怎么也说不出来。我攥着湿成一团的简历,听她念“不符合我院对员工的基本要求”,然后看着她转身走进治疗室,门“砰”地一声关上,把我和外面的雨幕隔在了一起。

我走在回门诊楼的路上,伞也懒得撑了。雨丝落在脸上,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一起往下淌。路上没什么人,只有汽车驶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哗啦”一声,又很快消失。我走得很慢,帆布鞋踩在水里,每一步都觉得沉重,好像连路都不愿意让我走稳。

5 空走廊的脚步声

第五天上午,我正坐在治疗室里看康复专业书——书是从科室书架上借的,还没来得及还——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很熟悉,是以前跟我搭档值夜班的小李。

我吓得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赶紧抱起书躲进治疗室角落的柜子里。柜子是放治疗巾和握力球的,里面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治疗巾,还放着几个橙色的握力球,上面沾着点灰尘,是以前患者落下的。我蹲在柜子里,屏住呼吸,把自己缩成一团,治疗巾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里,呛得我想咳嗽,又死死忍住。

小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嘴里哼着歌,是首最近很火的流行曲,以前我们值夜班时,她总跟着手机里的音乐哼。“咦,这床怎么没收拾?”她的声音就在治疗室门口,我能想象到她弯腰整理治疗床的样子——她总爱把床单打得平平整整,连个褶皱都没有。接着,她拿起我放在床沿的笔,“这不是小苏的笔吗?她都走了,怎么还留着?”

我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个握力球,橡胶的纹路硌得手心疼。以前小李总跟我抢这个橙色的握力球,说“这个颜色显手白”,我们还为此闹过笑话。现在她还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哼着熟悉的歌,而我却像个小偷一样躲在柜子里,连见她一面都不敢。

脚步声慢慢远了,我还蹲在柜子里,直到听见电梯“叮”的一声,才敢慢慢探出头。柜子里的握力球被我攥得变了形,我把它放回原位,看着治疗室里熟悉的一切,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里曾经是我的战场,是我每天努力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我只能躲着的角落。

6 妈妈的电话

手机响的时候,我正在啃最后一块苏打饼干。屏幕上跳出“妈妈”两个字,背景是家里阳台的月季花——那是今年春天妈妈种的,开花时她特意拍了照片发给我,说“等你回家,咱们一起赏花”。

我赶紧把饼干渣拍掉,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一样:“妈,怎么这会儿打电话了?”

“囡囡,吃饭了没?”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带着点厨房的烟火气,“我跟你爸刚买了螃蟹,你最爱吃的那种,个头大得很,十一回家不?咱们清蒸,再配点你爱喝的玉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