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死亡，或许比物理抹杀来得更快。
我再也无法忍受，冲上前想要抢夺平板。桃桃却灵活地后退一步，同时对着麦克风说：“家人们，妈妈好像有点激动了。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吧。毕竟，我和妈妈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顿了顿，看着镜头，也看着我，用一种宣告般的语气说：“下次直播，我会讲讲，为什么我‘不爱’我的妈妈。也许，等大家听完故事，会理解我的选择。”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结束了直播。
客厅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平板电脑的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扭曲失态的脸。
桃桃把平板抱在怀里，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刚才那个掀起惊涛骇浪的人不是她。
“妈妈，”她说，“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在没有观众的时候。”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像个主人一样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
我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恐惧和愤怒褪去后，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的直播？为什么？”我的声音干涩。
“很久了。”桃桃淡淡地说，“从你和爸爸天天吵架，谁也不管我的时候开始。网络上有人愿意听我说话，有人给我点赞，送我礼物，夸我聪明。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那个系统……”我艰难地开口。
“哦，那个啊。”桃桃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情，“挺神奇的，不是吗？把爱变成数字和金钱。妈妈，你不觉得这很像你吗？在你眼里，我的价值，是不是也一直可以用这些东西衡量？你陪我的时间值多少加班费？你给我买的玩具值多少项目奖金？”
我愣住了。我从没想过，在桃桃的心里，我是这样的形象。
“不是的，桃桃，妈妈爱你……”我试图解释，却显得苍白无力。
“爱我？”桃桃打断我，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爱我到需要靠一个系统来提醒和逼迫，才能想起要我来表达爱？爱我到连我有一百万粉丝都不知道？爱我到……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在忙？”
她一连串的质问，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我无言以对。离婚前后那段时间，我确实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事业的挣扎中，忽略了她。我以为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就是爱，却忘了她只是个需要陪伴和关注的孩子。
“所以，你是在报复我？”我声音颤抖。
“报复？”桃桃想了想，摇摇头，“不完全是。我只是觉得，这个系统很有趣。它给了我们一个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用一种……更公平的方式。”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妈妈，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角色互换一下。你来努力‘赚取’我的爱，就像你曾经努力赚取奖金和升职一样。而我，来评估你的‘绩效’。”
“至于你的命……”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就看你的表现了。当然，我会全程直播，让家人们一起监督、评分。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对了，忘记说了。直播的打赏收入，还挺可观的。或许，比你的‘我爱你’KPI，更稳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