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雾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那双手很凉,凉得像刚从海里捞出来的贝壳,带着点潮湿的水汽,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看见他飞快地收回手,悄悄用掌心按了一下左胸口,眉头微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把视线重新落回物理书上,指尖在一道力学题的公式上轻轻划过。
“我叫陆潮生,高三的。”他主动开口,打破了这阵微妙的沉默,声音比刚才稍微亮了点。
“苏雾,高二。”她小声回应,把纸巾攥在手里,指尖传来一点微弱的暖意,像握住了一小团刚燃起来的火苗。
那天的雨直到放学都没停。陆潮生走的时候,雨势小了点,他撑着一把伞骨有点歪的黑伞,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只说了句“再见”。苏雾收拾画具时,在角落的椅子下发现了那本物理书——他落在这儿了。
她捡起来,书页里掉出一张小小的课程表,边角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还有几处用红笔标注的“打工”时间。她翻开扉页,看到一行工整的小字,笔锋却带着点用力过猛的痕迹,墨水在纸页上洇开一点:“要努力,去看海。”
海?苏雾想起他刚才按胸口的动作,心里莫名有点发紧。她把书放在窗台上,想着下次见面还给他,又忍不住从画夹里抽出一张速写纸,用铅笔飞快地画了个捂胸口的少年,少年的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带着光的太阳,太阳的边缘涂得很轻,像怕被人发现。她小心翼翼地把纸夹进物理书的第37页——那一页正好印着一道她琢磨了半节课都没懂的力学题,旁边空白处,陆潮生写了一行小字:“先画受力分析图。”
从那天起,旧画室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陆潮生每天放学后都会来,比她早十分钟左右。他来的时候,手里总提着两个热包子,一个肉的,一个素的,用透明的塑料袋装着,还冒着热气。他会把素包子递给她,说“便利店老板多给了一个,我不爱吃素”,说话时眼神会飘向窗外,像有点不好意思。苏雾知道他在撒谎——有一次她提前来画室,看见他在便利店门口啃着一个馒头,手里攥着那两个包子,把热的揣在怀里。
她没戳破,只是接过包子,轻声说“谢谢”。后来她会从家里带一个苹果,放在他的物理书旁边,苹果上贴一张小小的便利贴,画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图案。
陆潮生不爱说话,却会用自己的方式回应。苏雾喜欢在画夹里夹一些小插画,画的是画室窗外的梧桐树,或是雨天的屋檐,有时会在画的角落写一行小字:“今天的雾好像很薄”“梧桐树落了三片叶子”。她会把这些小画夹进陆潮生的物理书里,第二天再翻开,总能在小字旁边看到一个小小的对勾,有时还会多一行更小的字:“雾薄的时候,适合晒太阳”“叶子可以夹在书里做书签”。
苏雾的外婆突发高血压那天,是周三的下午。她正在画一幅“雾散后的海”,画布上第一次出现了淡淡的金色,像太阳要穿透雾层。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市医院”的名字,她接起电话,护士的声音像冰锥一样扎进耳朵:“是苏雾吗?你外婆晕倒了,现在在急诊室,需要家属过来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