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荒原觉醒
我拖着两条腿往前走。脚下的土裂开一道道口子。草是枯黄的，一踩就碎成粉末。风吹过来，卷起沙土打在脸上。
“阿姐……”背上的孩子动了动，声音比蚊子还轻。
我停住脚，把他往上托了托。骨头硌得我胸口发疼。他轻得像个空壳。
“就快到了。”我说。嗓子干得冒烟。
远处有山峦的影子。近处只有几棵歪脖子树，树皮早就被剥光了，露出白生生的木头。
我又迈开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太阳挂在天上，白晃晃的。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我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袖子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硬壳。
弟弟的手垂在我胸前，随着我的脚步一晃一晃。
“水……”他哼了一声。
我舔了舔开裂的嘴唇。水囊早就空了，昨天就空了。
“再忍忍。”我说。
前面有块大石头。我挪过去，把弟弟放下来，让他靠着石头坐好。他的头歪向一边，眼睛半闭着。
我拍他的脸。“小禾？苏禾？”
他没反应。呼吸又浅又急。
我拧开水囊，倒过来抖了抖。一滴水也没掉下来。
我站起来，四处张望。除了黄土还是黄土。远处有几个黑点，不知道是死人还是活人。
我蹲下来，摇晃弟弟的肩膀。“醒醒，不能睡。”
他的眼皮动了动，没睁开。
我的手伸进怀里，摸到一块硬物。是娘留下的玉佩，用绳子拴着挂在脖子上。玉是凉的，贴着皮肤。
我把它掏出来。玉是青色的，上面刻着看不懂的花纹。娘说过，这是传家宝，饿死也不能卖。
我看着弟弟发紫的嘴唇。他的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我的手攥紧了玉佩。指甲掐进掌心。
“撑住。”我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站起来，朝着那几个黑点走去。走近了才看清是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孩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苍蝇嗡嗡地绕着他们飞。
我蹲下身，探了探那个孩子的鼻息。没有气。
我又检查另外两个。都死了。
他们身边有个破布袋。我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块树皮，还有半袋浑浊的水。
我拿起水袋，晃了晃。能听见水声。
我的手在发抖。我拧开塞子，把水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股馊味。
我站起来，看着那三具尸体。苍蝇落在他们睁着的眼睛上。
我转身往回走。水袋在我手里沉甸甸的。
回到石头边，弟弟还是那个姿势。我跪下来，扶起他的头。
“有水了。”我说。
我把水袋凑到他嘴边。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张开。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来，滴在尘土里。
我喝了一口水，含在嘴里，然后凑到他嘴边，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把水渡进去。
他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我又喂了他几口。他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了条缝。
“阿姐……”他声音微弱。
“我在。”我说。
我把他扶起来些，让他靠在我怀里。水袋里还剩一点水。我喝了一小口，喉咙像被刀割一样疼。
太阳开始西斜。风大了起来，卷着沙土打在身上。
我得找个地方过夜。不能留在这里。
我把弟弟背起来。他比刚才更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