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我推起来,推向通往舞台的通道口。
通道又长又暗,尽头是刺眼的光。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热情洋溢:“……让我们有请今天的惊喜妈妈——许砚女士!掌声欢迎!”
掌声和尖叫声如同实质的浪潮,拍打过来。
我穿着一条林疏桐紧急借来的、不太合身的淡紫色纱裙,踩着新买的、后跟高得吓人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光海。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走在悬崖边缘。
强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挡一下,又硬生生忍住。舞台中央有一个孤零零的高脚凳。
“许砚妈妈,欢迎您!”年轻帅气的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舞台,紧张吗?是什么让您决定接受儿子这份特别的‘惊喜’呢?”
话筒递到我嘴边。台下,观众席黑压压一片,只能看到荧光棒挥舞的光点。导播的镜头像冰冷的眼睛,从各个角度对准我。
我攥紧了手指,新做的指甲掐进掌心。
“紧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有点飘,“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当妈的,没办法拒绝孩子的任何请求吧。” 这句话,是我从那个“绝密.docx”里背下来的。它要求我流露出“无奈却充满母爱”的神情。
主持人立刻作出感动的表情:“太感人了!母爱如山!我们都知道,您年轻的时候在小城剧团是台柱子,为了星河放弃了梦想。今天重新站在聚光灯下,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吗?有没有哪一刻,您心底那个关于舞台的梦,又悄悄燃起来了?”
我看着他殷切的眼神,听着台下配合响起的煽情背景音乐。
梦?
我脑子里闪过的,是剧团后台永远散不尽的泡面味,是追光灯烤得人汗流浃背的灼热,是为了抢一个露脸三秒钟的龙套角色求爷爷告奶奶的卑微,是看着那些真正的主角在台上光芒万丈时,心底那一点点被现实碾碎的、微不足道的向往。
那也能叫梦?
喉咙发紧。我舔了舔涂得油亮的嘴唇,尝到了唇膏甜腻的味道。
“感触……很多。”我努力回忆着文档里的标准答案,声音干涩,“舞台……确实让人怀念。” 这句话说得我自己都想吐。
主持人显然很满意,转向观众:“听到没有?那份热爱,从未熄灭!那么,许砚妈妈今天准备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听说您当年可是以一把好嗓子闻名!是不是要为我们一展歌喉?”
他做出期待的手势。
林疏桐在台下第一排,对着我做口型:“琵琶!琵琶!”
对,文档里写了:初舞台展示“才艺”——弹琵琶。理由是“剧团台柱子,多才多艺”。林疏桐甚至临时找了个老师,在酒店房间教了我两个小时的指法,勉强能拨拉出《茉莉花》前几个小节。琴也是临时租的。
工作人员把一把崭新的琵琶塞到我怀里。很沉。冰凉的木头贴着我的手臂。我抱着它,像抱着一个烫手山芋,在高脚凳上坐下,努力回忆那几个指法。
手指刚搭上琴弦。
“等一下!”
一个尖利的女声,突兀地刺破了现场温情脉脉的氛围。
镜头立刻扫过去。观众席中排,站着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犀利的年轻女人,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似乎正在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