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我在冰冷的黑暗中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光微微发亮。卫生间里早已没了动静,死寂得可怕。但我知道,那不是结束,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没有选择。工作、名利、这座都市赋予我的虚假身份,在生存面前都变得轻飘飘的。那种被枯爪拖拽的冰冷触感,时隔二十年,再次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我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推掉了未来所有的直播和合约,不顾经纪公司的暴跳如雷和粉丝的猜测议论,订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火车票。
旅程漫长而压抑。火车驶离繁华的都市,窗外的景色逐渐被农田、山峦取代,越接近目的地,空气似乎都变得沉滞起来,带着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霉味。我戴着口罩和帽子,缩在座位角落,尽量减少存在感。但偶尔与同车乘客对视,似乎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对我苍白脸色和下意识抚摸嘴角疤痕的异样目光。
辗转汽车,最后一段坑洼不平的土路,只能坐那种破旧的三轮摩托。当那个被灰蒙蒙雾气笼罩的、熟悉的村口歪脖子老槐树出现在视野里时,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村子比记忆中更加破败和寂静。青壮年几乎都外出打工了,只剩下些老人和孩子,零星地散落在田间地头,看到载着我的三轮车驶过,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用那种混合着好奇、警惕,甚至是一丝畏惧的眼神打量着我。他们或许不认识我这个“离村多年的大学生”,但他们一定能嗅到我身上那股不祥的、被“标记”过的气息。
奶奶的家,还是那座低矮的、墙皮剥落的旧屋,孤零零地立在村尾,离那间饱死鬼庙不远。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香烛味扑面而来。奶奶正坐在堂屋的竹椅上,就着昏暗的光线缝补着什么。她比记忆中更瘦小,背佝偻得厉害,满头银发,但那双看过近一个世纪风霜的眼睛,却依旧锐利,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语气平静,仿佛我只是出门玩了趟回来。
“奶奶。”我喉咙干涩地叫了一声,放下行李,局促地站在门口。
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最终落在我即便戴着口罩也难掩异样的嘴角,叹了口气:“造孽啊……进屋说吧。”
堂屋正中的桌子上,摆着几样简单的祭品,香炉里插着三炷快要燃尽的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奶奶,到底……要怎么做?”我迫不及待地问。
奶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你回来的时候,看到庙了吗?”
我点了点头。那间小土庙,似乎比我记忆中更加阴暗破败,庙门上的锁都锈死了。
“饱死鬼不安宁,庙里的飨瓮,最近不管倒入多少馊食,第二天都干干净净,像是被舔过一样,但那股子馊臭味,却越来越淡了。”奶奶压低了声音,神秘而恐怖,“村里几个老人晚上起夜,都隐约看到有黑影往你家老宅的地窖方向飘……它这是,等不及了。”
她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里屋,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打开红布,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却透着森然寒气的柴刀,还有一叠画满了扭曲符文的黄纸。
“今晚上子时,”奶奶将柴刀和黄纸符塞到我手里,她的手冰冷而粗糙,“你得自己去地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