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手一抖,柴刀差点掉在地上:“我自己?!”

“冤有头,债有主。”奶奶的眼神复杂,有怜悯,更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当年的因果是你种下的,必须由你了结。别人帮不了,也替不了。这把刀,是祖上传下来的,沾过煞气,能伤阴物。这些符,是请老师傅新画的,能暂时护住你心神。”

“我……我该怎么做?”

“用青石板压着的地窖口,这些年虽然封着,但缝隙一直在。你到了子时,把符贴在胸口和额头,然后……然后用这把刀,撬开一道缝。”

“撬开?!”我失声叫道,“那不是放它出来吗?”

“是引它出来!”奶奶定定地看着我,“但它出来的瞬间,也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它会被你身上的活气吸引,肯定会先扑你。你要做的,就是在那瞬间,用这把刀,砍它!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犹豫,照着它的‘形’砍下去!”

“砍……砍中之后呢?”

“砍中了,或许能重创它,让它再消停些年。砍不中……”奶奶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砍不中,或者你到时候手软了,吓破了胆……那奶奶就只能准备给你收尸了,而且,这村子……怕是也要不得安宁了。”

夜幕如期降临,沉重得如同浸透了墨汁。槐荫村的夜晚,死寂得可怕,连狗吠声都听不到一声,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预感到了什么,蜷缩起来,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我握着那把冰冷的柴刀,怀里揣着黄纸符,如同赴死般,一步步走向村尾我家那早已废弃的老宅。老宅在黑夜里像一个匍匐的怪兽,地窖口的位置,那块巨大的青石板,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青光。

越是靠近,空气越是阴冷。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霉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甜气味,越发浓烈。刮擦声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细微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急促呼吸的嘶嘶声,从石板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它在里面。它知道我要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如同凌迟。我按照奶奶的吩咐,将黄纸符贴在额头和胸口,一股微弱的暖意从符纸上传开,稍稍驱散了些周围的寒意,但心脏依旧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子时到了。

远处的村落,传来一声模糊的、不知是鸟叫还是其他什么生物的凄厉啼鸣。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转身逃跑的冲动,将柴刀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插进青石板与地面的缝隙中。

“嚓……”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地窖深处,那急促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后,一股巨大的、阴寒的力量,猛地从地窖内部撞上了青石板!

“砰!!”

沉重的青石板剧烈一震!缝隙里簌簌落下灰尘和碎土。

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丢下柴刀逃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额头和胸口的符纸微微发烫,像两小块烙铁,灼烧着我的皮肤,也勉强维系着我即将崩溃的理智。

不能跑!跑了就全完了!奶奶的话在耳边回响。

我双手死死握住柴刀的木柄,因为用力过度,指关节捏得发白。刀尖还卡在缝隙里,我能感觉到下面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疯狂的撞击力,伴随着一种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咆哮,像是无数饿殍在深渊里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