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脖子上,还贴着一块纱布。
他们有七八个人,堵住了桥洞的两头。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混混狞笑着,朝我逼近。
我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我的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口的外套。
混混的眼神,落在了我头上那顶洗得发白的工帽上。
“把那顶破帽子给我摘了!”他突然喊道,“那玩意儿肯定有问题!”
他们大概以为,我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缝在帽子里。
两个人冲上来,左右夹击,抓住了我的胳膊。
混混伸手,就要来扯我的帽子。
我不能让他们拿到。
不是因为里面有东西。
而是因为,我需要这个动作,来让我完成下一步。
在他们的手碰到帽檐的那一瞬间。
我猛地低下头,张开嘴,用尽全力,把那顶带着汗味和灰尘的工帽,硬生生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布料粗糙,摩擦着我的喉咙。
我干呕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但我没有停。
我把它往下咽,往下吞。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见过狠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抓着我胳膊的两个人,也下意识地松了手。
“疯子……真是个疯子……”
混混骂了一句,脸上露出了嫌恶和一丝恐惧。
他大概觉得,没什么东西,值得一个人用这种方式去保护。
他挥了挥手。
“我们走!晦气!”
他们走了。
我靠着墙,弯下腰,剧烈地咳嗽。
我用手指抠着自己的喉咙,把那顶已经湿透的帽子,一点一点地,吐了出来。
上面沾满了我的胃液和血丝。
我把它扔在一边。
然后,我抬起头,环顾四周,确认没人。
我张开嘴,用舌头,抵出了一小片被唾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薄膜。
薄膜里面,才是我真正的地契碎片。
从我把它粘好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把它藏在舌头底下。
说话,吃饭,喝水,睡觉,它都在那里。
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
他们回来了!
我来不及多想,抓起地契,拔腿就跑。
我跑出桥洞,前面是一片荒地。
荒地的尽头,是一个村里用来沤肥的粪坑。
恶臭熏天。
追兵就在身后。
我没有路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开。
我朝着那个粪坑,用尽我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冲了过去。
“噗通!”一声。
我整个人,都掉进了那片黏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深渊里。
身后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没人会跟着我跳下来。
我赢了。
我在齐腰深的污秽里,艰难地挪动着。
等我爬上岸,已经是深夜。
我浑身都是恶臭,但那件外套的内衬,那片承载着四百万仇恨的碎片,完好无损。
我借着月光,找到了那座早已废弃的老宅。
我家的老宅。
我推开吱呀作响的门,熟练地走到东屋的墙角,撬开了第三块地砖。
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
我把那片用生命换来的地契,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然后,盖上地砖,恢复原样。
七十二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