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是有这么个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到期了是吧,需要我做什么。”
“是的,王先生。账户里的资产目前总值需要进行核算,然后由您决定是继续由我们管理还是自行处置。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详细沟通一下,或者我把最新的资产报告先发送到您的邮箱。”
“发我邮箱吧。”我报出了我的私人邮箱地址。挂了电话,我心里嘀咕,舅舅能留下多少钱,还得搞信托,这么正式。估计也就十来万,顶天了。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是几千块,也是雪中送炭。
我抱着纸箱,挤上了回家的地铁。车厢里拥挤不堪,汗味、香水味、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我靠在门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疲惫的倒影,心想,这就是我奋斗了八年换来的生活吗,像沙丁鱼一样被塞在罐头里,然后随时可能被踢出去。
回到那个只有四十平米、月租五千的一室一厅,我把纸箱扔在角落,给自己倒了杯水。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邮箱。果然有一封新邮件,来自瑞丰信托,标题是“尊敬的客户王伟先生:关于您信托账户的资产报告”。
我点开邮件,附件是一个PDF文件。下载,打开。前面几页是些法律条款和账户信息,我快速滑动鼠标滚轮,直到看到资产汇总的那一页。
然后,我的动作停住了。
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个数字。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我伸出手指,像个刚学数数的小孩,一位一位地数过去。
小数点前面,是九位数。
单位是人民币元。
我眨了眨眼,又数了一遍。没错,是九位数。开头数字是3。
三亿。舅舅留给我的信托账户里,有三亿人民币。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下。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然后又猛地松开,血液哗啦啦地冲向四肢百骸。我端起水杯,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身。我冲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的男人。
这不是梦。冰水的凉意很真实。
我回到电脑前,把那份报告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舅舅留下的,不是现金,而是一批早年购入的、当时看起来不值钱但现在因为城市规划而价格飙升的矿产股权,这些股权在这几年里经过专业机构的运作和管理,产生了惊人的收益。信托合同规定,在我年满三十周岁,或者发生特定情况(比如失业?条款里好像没这一条)时,可以由我自由支配。
三十岁生日,我是在加班中度过的,早就忘了这茬。失业,今天刚发生。
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我跌入谷底的时候,又随手丢给我一架登天的梯子。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环游世界,买豪宅,买跑车,从此过上躺平收租的幸福生活。这些画面很诱人,但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不够真切。
直到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窗户,在天花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我想起了下午丽莎那程式化的笑容,想起了副总办公室里传出的笑声,想起了新总监那张志得意满的脸,想起了同事们躲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