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确实表现得一如既往。生意越做越大,回家越来越晚,但工资卡在我这儿,重要的应酬偶尔会带我,夜深人静时总会抱着我说那句“别离开我”。我曾以为,这就是爱了,深刻入骨。

直到上个月,公司周年庆晚宴。我穿着他新给我买的高定礼服,挽着他的手臂。他正在和人谈笑,一个穿着粉色礼裙、满脸胶原蛋白的女孩端着酒杯凑过来,娇声喊“陆总”。他笑着应了,手很自然地搭上那女孩裸露的腰肢。女孩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婆婆在不远处冷笑。小姑子端着酒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察觉到了我的僵硬,侧过头,在我耳边低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近处的人听见:“玩玩而已,别闹。你永远是陆太太,谁也动不了你的位置。”

他甚至还对我挑了挑眉,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漫不经心的狎昵。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水晶灯的光,也映着我苍白的面孔。我笑了,弯起嘴角,点了点头。甚至还能温声说:“少喝点酒,伤胃。”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啪一声,彻底断了。

第二天,我去了医院。拿回了半个月前体检后,医生紧急通知我来取的最终报告。

窗明几净的主任办公室,老医生看着报告单,叹了口气:“陆太太,情况不乐观,宫颈癌晚期,已经多处转移……治疗的意义不大,而且过程会非常痛苦……”

后面的话,我有些听不清了。只看到医生的嘴一张一合。世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晚期。保大还是保小?

多可笑。我们有两个儿子,我再也生不了了。这个问题,本该在十五年前问。

十五年前,我意外怀孕,是陆希。当时我们穷得叮当响,他抱着我,说生下来,我们结婚。他家里逼他让我打掉,他顶着压力,在我那张破旧的梳妆台上,用圆珠笔在一张废纸背面写:保大还是保小?然后自己在那行字下面,用力地划了一道:大小都要!薇薇,我们赌一把!

那时他眼里的光,比二十岁初见时更甚。我以为我们赢了那场赌局。

原来,只是赌注下得不够大。

我拿着那张轻飘飘的诊断书,走出医院。阳光刺眼。我开车去了以前那间城中村,早已拆迁,盖起了摩天大楼。我就在车里坐着,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人进进出出。

然后,我开始准备。

悄无声息地。辞退了用了多年的保姆,换了个短期工。把两个孩子的一些必需品,一点点转移到朋友空置的一套小公寓里。陆沉给我的卡,我取了一部分现金,不多,足够我们母子初期生活。我不能动太多,他会察觉。

我甚至还能在婆婆又一次刁难我,说我不配做陆家媳妇时,平静地给她续上一杯茶。在小姑子故意在我新买的地毯上泼上红酒时,微笑着说“没关系”。

我像个最耐心的猎人,布好陷阱,等待最后一刻。

今晚,他回来了,说着“别离开我”,然后又用“陆太太”的身份羞辱我,以为这是一根能永远拴住我的缰绳。

他睡着了,呼吸沉重。我轻轻起身,走到儿童房。两个孩子都睡熟了。大儿子陆希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是微蹙着的。我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他动了一下,喃喃叫了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