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所有人的指甲都献完了。
村长端起那只盛满指甲的陶碗，走到篝火边。
他把碗里的指甲全部倒进了火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开来。
是头发烧焦的气味，混杂着泥土和别的东西。
村长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开始点燃那些放在地上的头发灯笼。
灯笼一个个亮起来，发出昏暗的、带点红色的光。
村民们拿起灯笼，提在手里，依然围着篝火站着，一动不动。
他们举着灯笼，像一群没有生命的雕像。
整个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村长走到我面前。
“可以了。”他说，“回去休息吧。记住，天亮之前，不要再出门。”
村民们提着灯笼，安静地散开，走进黑暗里。
篝火还在燃烧，但广场上很快就空了。
我跟着村长，回到了住处。
“村长，那个‘换岁’……”
“今晚就是换岁。”他打断我，站在门口，“你好好休息。”
他关上门，走了。
我反锁上门，把摄影机放到桌上。
我坐下来，开始查看今晚录下的所有视频。
第一段，是编织头发灯笼。
我一帧一帧地看。
那个背上有“杂色”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
我放大画面。
那不是噪点。
那是一团蠕动的阴影，没有固定的形状，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我快速切换到下一段视频。
是献指甲的环节。
我看到队伍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肩膀上，后背上，脖子上，都攀附着或大或小的同样的东西。
一团团黑色的、流动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岁影”。
我关掉摄影机，站起来，走到窗边。
我用力捅破了窗户纸。
冷风灌进来。
外面是纯粹的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回到桌边，打开摄影机，把刚才的视频又看了一遍。
岁影还在。
我拍了拍摄影机的外壳。
一定是这台机器出了问题。
或许是便宜的传感器在低光环境下产生的数字噪点。
我把摄影机放在桌角，自己和衣躺到木板床上。
床板很硬。
我闭上眼睛，但屏幕上那些蠕动的阴影却挥之不去。
3 3 无尽除夕夜
床板硌着我的后背。
我睁开眼。
天花板是暗色的木头。
我坐起来，脖子很僵。
我看向窗户。
窗户纸上有一个洞。冷风正从那个洞里灌进来。
外面传来人走动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拿起枕边的手机，按下电源键。
屏幕亮起。
日期是腊月三十。
时间是早上七点。
我关掉屏幕，又打开。
腊月三十。
我打开日历应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回到主界面，再点开。
还是腊月三十。
我打开天气应用。
界面上显示着一个雾的图标，下面写着“浓雾”。
我站起来，走到门边。
我没有开门，而是先从门缝向外看。
一个女人抱着一捆黑色的长发从我门前走过，走向广场的方向。
我猛地拉开门。
广场上，一些村民正在忙碌。
有人在用石头磨刀，发出刺耳的声响。
有人在把一种红色的粉末倒进水缸里，用力搅动。
几个孩子在空地上追逐，他们手里都拿着小小的陶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