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冰冷。
坚硬的地面摩擦着裴烬的脸颊，一股混杂着铁锈和尘土的气味钻进鼻腔。
意识像沉在海底的石头，一点点上浮。他想调动神力驱散这不适，却发现神国空无一物。连接着亿万星辰的法则之网也断了线。
巷子外传来模糊的车辆鸣笛。头顶上那片被高楼切割成矩形的天空，灰蒙蒙的。
“别他妈装死！一百万，今天拿不出来，就卸你一条腿！”
一只穿着硬底皮鞋的脚，猛地踹在他的肚子上。
剧痛。
一种从未有过的信号，像烧红的铁钎，从腹部炸开，瞬间贯穿了每一条神经末梢。裴烬的身体本能地弓成了虾米，喉咙里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嗬嗬声。他张开嘴，却只能吸进更多冰冷的空气。
这是……痛？
那个在他执掌的因果律中，代表着“果”的亿万种呈现方式之一，那个他曾随意编织和判定的概念。
现在，它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裴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第一次知道了这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蹲下来，满脸横肉，嘴里叼着烟。他伸手粗暴地抓起裴烬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裴烬，看清楚，我是豹哥。你欠了九爷一百万，利滚利，现在是一百二十万。懂？”
烟雾喷在裴烬脸上，呛得他剧烈咳嗽。
新的感觉又来了。窒息感。
裴烬的视线艰难地聚焦。眼前这个叫“豹哥”的生物，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团由无数因果线构成的聚合体。他能看到此人过去偷窃、斗殴、欺诈的因果，也能看到他未来……
未来？
裴烬的意识猛地一顿。他看不清了。
曾经清晰无比，延伸至生命尽头的因果线，此刻只剩下微弱的、混乱的几缕，最多只能延伸到几分钟之后。
“权能衰变……”
一个冰冷的词汇在他脑海中浮现。这是宇宙的自我修正机制。任何神明执掌权柄一个天文单位周期后，都会被强制剥离神格，坠入凡尘。
原来，轮到他了。
“嘀咕什么呢？操！还钱！”豹哥见他神神叨叨，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火辣辣的触感。又是一种新体验。
“我……”裴烬的嗓子干得像砂纸，“……没钱。”
他的声音很陌生，沙哑，虚弱。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刚刚因为心脏骤停而死亡。原因……大概就是极度的恐惧。
“没钱？”豹哥笑了，露出一口黄牙，“没钱好办。”
他站起身，对着身后两个同样凶神恶煞的手下摆了摆手。
“拖走，先打断一条腿。让他知道，九爷的钱，不是那么好赖的。”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架起了裴烬的胳膊。
他的双脚在地上拖行，鞋子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他的脚底。
裴烬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不再是神。他现在只是一个叫裴烬的凡人。一个欠了巨额高利贷，马上要被打断腿的倒霉蛋。
神明的尊严、俯瞰众生的视角，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巷子深处更黑了。
一个大汉从腰后抽出一根钢管，在手心掂了掂，发出沉闷的响声。
“左腿还是右腿？小子，自己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