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馊饭里拨了拨。
米饭是陈米,菜是烂菜叶子。
这不仅仅是怠慢,这是羞辱。
“姐!我不吃!”景明咬着牙说。
“嗯,不吃。”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
“这饭,不是给我们吃的。”
景=
他愣了一下,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端起一碗饭,走到门口。
院子里有条大黄狗,瘦得皮包骨,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把碗放到它面前。
它凑过来闻了闻,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呜咽一声,扭头走开了。
连狗都不吃。
我端着空碗,转身回屋,脸上没什么表情。
景明看着我,眼睛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信任。
他知道,我这个姐姐,从来不干没用的事。
我坐回桌边,对我娘和弟弟说:
“都别动,等着。”
“等什么?”景明问。
“等驿丞大人,亲自来给我们换饭。”
2
钱驿丞是半个时辰后才来的。
他来的时候,我们三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桌上三碗馊饭,动都没动过。
他大概是听了手下的汇报,过来看笑话的。
“怎么?陆家的小姐少爷,吃不惯我们这粗茶淡饭?”
钱驿丞挺着个肚子,手背在身后,下巴抬得老高。
他姓钱,人也长得一副市侩相。
一对小眼睛,闪着精明又刻薄的光。
我站起身,对他福了福身子。
这是规矩。
即便落魄了,礼数不能废。
“不敢,只是这饭菜,似乎有些不合驿站的规矩。”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钱驿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规矩?陆小姐,你现在是罪臣家眷,不是尚书府的千金。到了我这龙门驿,我就是规矩!”
他身后的几个驿卒都跟着哄笑起来。
景明气得脸通红,又要站起来,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笑了笑,那笑意没到眼睛里。
“钱大人说的是。只是,驿站的规矩,不是您定的,是兵部定的。”
钱驿丞的笑僵了一下。
他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还知道驿站归兵部管。
“兵部?兵部离这儿十万八千里!管得着我?”他嘴硬道。
“是管不着。”我顺着他的话说,“兵部职方清吏司,掌天下驿站、关防、军实。尤其是职方司的卫郎中,最是铁面无私。”
我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走到桌边,拿起那双干净的筷子,在碗里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卫郎中这人,有个毛病。最见不得底下的人以次充好,克扣钱粮。尤其是在伙食上。”
钱驿丞的脸色变了。
他一个小小的驿丞,自然不可能认识京城的卫郎中。
但他怕。
怕我这个尚书府出来的女儿,真的认识。
这种京官之间的关系网,是他这种地方小吏最忌惮的东西。
“你……你吓唬谁呢?”他声音有点虚。
“不敢吓唬钱大人。”我放下筷子,抬眼看他,眼神很静。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我在想,按照大周律,流放罪臣的伙食标准,是‘日支米一升,盐、菜、薪、炭如例’。这‘例’,就是普通兵丁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