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挂钟是停摆的,但不知从何处传来“当——当——”的钟声,一共十二下,沉闷而悠长,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午夜到了。

走廊深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咯啦……咯啦……”

像是骨骼摩擦,又像是轮子压过不平整的地板。声音由远及近,不快,但每一下都带着一种规律的、让人心悸的节奏。

虎哥他们搭建的掩体后面,小雅已经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阿伟的牙齿在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只有虎哥和林姐,还算镇定,死死地盯着走廊入口的方向。

我站在护士站的中央,手里拿着那本《护工工作条例》,像一个准备进行岗前培训的HR。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走廊的拐角。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护工服的女人。她的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一条腿明显是断了,在地上拖行,发出“咯啦”的声响。她的脖子歪向一边,几乎和肩膀平行。

她的脸,一半是正常的,另一半却像是被强酸腐蚀过,血肉模糊。一只眼睛是空洞的,另一只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

她的手里,推着一辆老旧的医疗车。车上放着托盘,托盘里不是药品,而是一排排长短不一、闪着寒光的针筒。

怨灵护工。

她来了。

她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走廊,然后,定格在了我身上。

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恶意。她咧开嘴,露出一口残缺发黄的牙齿,发出嘶哑的笑声。

“找到……一个……不睡觉的……坏孩子……”

她的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板。

她推着车,朝我走来。那条断腿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掩体后面,小雅的呜咽变成了压抑的尖叫。虎哥死死地捂住她的嘴。

我能感觉到他们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惊恐、不解,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他们都在等,等我被这个恐怖的怪物撕碎。

怨灵护工离我越来越近了。

十米。

五米。

三米。

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混杂着福尔马林和血腥气的恶臭。

她停在我面前,缓缓地从车上拿起一根最粗的针筒。针筒里装着浑浊的黄色液体,不知道是什么。

她举起针筒,对准我的脖子。

“该……打针了……”

我没有动。

我只是抬起手,将手里的《护工工作条例》翻到了第七页。

然后,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开口说道:

“这位同事,请等一下。”

怨灵护工的动作,僵住了。

那只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茫然。

5

“同事?”

怨灵护工歪着头,重复着这个词。她的声音依旧嘶哑难听,但里面的杀意似乎减弱了一些,被一种困惑所取代。

“是的,同事。”我点点头,表情严肃,“虽然我们分属不同部门,但在‘万相轮回域’这个大的框架下,我们都是为了完成各自的KPI而努力的打工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是广义上的同事。”

我晃了晃手里的条例手册。

“在你开始你的工作之前,我想和你探讨一下你的工作流程问题。这关系到你的绩效评定,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了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