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天……他确实很高兴。下午回来的时候，还买了半只烧鸡，一瓶酒，自己一个人，喝光了。一边喝，一边哼哼。”
说完，我爸像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颓然地跌坐回椅子里。
完了。
他清楚，全完了。
他用几十年时间，在亲戚邻里间辛苦建立起来的“老好人”形象，在这一刻，被我，被我妈，联手撕得粉碎。
之前还帮他说话的亲戚，此刻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齐富，你还是不是人啊！”二姑妈气得直哆嗦，“我们都以为你是个好父亲，没想到你背地里这么对孩子！”
“虎毒不食子啊！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怪不得玥玥这孩子从小就看着心事重重，不爱说话，原来根子在你这儿！”
“造孽啊！”
指责声，咒骂声，向他涌去。
他猛地站起来，双眼赤红。
他没有看那些指责他的亲戚，而是死死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是你！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从你生下来，我就没顺过！”
他咆哮着，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盘子，狠狠地朝我砸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一偏头。
“哗啦！”
盘子砸在我身后的墙上，碎成了无数片。
滚烫的菜汤溅得到处都是。
我妈尖叫一声，扑过来把我护在身后。
而我爸，在做出这个疯狂举动的瞬间，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身体晃了一下，就倒了下去。
“砰！”
世界，安静了。
7.
手术室外，围了一圈的人。
有一些是我爸所谓的“朋友”和“好邻居”。
他们听说老齐给自己女儿过生日被气进了医院，都替老齐不值。
而我，是那个把他气病的，大逆不道的女儿。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
“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女儿。”我上前一步。
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的众人，叹了口气。
“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急火攻心，情绪激动导致的暂时性心肌缺血。”
“没什么大碍？”二姑妈叫了起来，“刚才不还说在抢救吗？”
医生皱了皱眉：“抢救是必要的流程。但主要还是心理问题，他一直念叨着，说他女儿嫌弃他了，活不下去了。”
医生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你们家属，尤其是子女，要多关心一下老人的心理健康。他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
抑郁？
我愣住了。
他的病，真的是抑郁吗？
还是说，这只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可以毫无顾忌地将所有负面情绪倾倒给我的方式？
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讽刺的笑话。
周围的亲戚们却信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又不善起来。
“原来是这样，你爸有抑郁症！你是不是平时也没少气你爸！”
“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爸，赶紧去给你爸道歉！”
我爸被推出了手术室，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看起来虚弱又可怜。
他被送进了病房。
亲戚们簇拥着他进去，嘘寒问暖。
我跟我妈站在门外，像两个局外人。
病房里，我爸靠在床头，见我进来，他虚弱地朝我招了招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