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首谢恩，一炷香过后，御书房内传出两道旨意：
【荣安侯沈棠，心术不正，玩弄权术，私纵罪臣，有辱皇家声名，收其私印，着思过三月，留职察看。】
【内阁学士周庭桉，宣德明恩，守节乘谊，擢升内阁首辅，授一品衔，婚事照旧。】
不出半日，全京都都知道了我又遭训斥的消息，周庭桉则成了内阁设立以来，最年轻的内阁首辅。
同居庙堂，一贬一升，朝为仇敌，暮结夫妇，这大约会成为京都最时兴的话本。
5
圣旨赐婚，婚仪操持全都由宫中的尚宫局包揽，我在公主府中思过，乐得清闲，周庭桉身为内阁首辅领起了变革的差事，在朝堂冲突不断。
成亲当日，我在周庭桉的府邸与他拜了天地，隔着红布听到了皇帝驾临的声音。
周庭桉进到婚房的时候已是戌时，身上却没什么酒气，我将遮面的团扇下移，露出一双眼。
头戴乌纱，大红衣裳，腰束彩带，这般模样的周庭桉倒比中状元游街那日还要再添几分光彩。
我早已卸下了发髻上的半数钗环，团扇是长公主府的嬷嬷硬让我重新拿起的，嬷嬷从小看我长大，我拗不过她，只好举起等着周庭桉来却扇。
周庭桉轻轻抽走我手中的扇子，旁边的嬷嬷看到我口脂上还沾了些糕点碎末，轻叹了声：“小殿下！”
我笑了笑，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擦拭了口脂，嘱咐道：“我同周大人还有些事要谈，嬷嬷把宴席摆好先去休息吧。”
桌上的菜式不是周府厨房做的，是我从登阕楼订了送到周府的，登阕楼取登科中榜之意，做的便是这平步青云的喜宴生意。
“还未贺过周大人升迁之喜，算是迟来的庆贺，权以此杯中酒聊表心意。”白玉壶中是宫中备下的合卺酒，我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周庭桉举杯共饮。道了句：“多谢。”
“是我该多谢才是，多谢周大人在陛下面前为我斡旋。”感谢和祝贺都是真心的，因为我在布局杀死前首辅时，就早已把周庭桉算了进去，无论我在不在朝堂，他总归是个有能力的好官，一定会在朝上提出变革。
“沈大人客气，周某也有私心，像沈大人这般能顶撞陛下、清算世家的好官，朝中可找不出第二个，若是沈大人被陛下罢黜，我在朝堂上接了变革的差事，就太孤立无援了，总有一天会粉身碎骨的。”
“方才我已请示过陛下，婚后休沐结束，沈大人便可重回监察司。”周庭桉还真是有效率，思过三月的旨意都让我提前结束了。
“周大人在内阁很缺人手？急着让我回去干活。”我打趣道。
“人手不缺，像沈大人这样布局的高手缺，沈大人之前时不时和我谈论朝堂动荡后的变革之法，作为变革论的幕后提出者，总不能置身事外吧，还是和臣一起善始善终为好。”
“只是我有一事不解，陛下的态度是支持变革的，沈大人为何要选如此激进的切入点开启变革。”
6
周庭桉不解我的激进之举，还选择为我作保，是出于对我这个人的信任？亦或是想从我这里打探他需要的消息？
周庭桉是新帝登基次年入朝为官的，对先朝固有钻营，至多只见水下的暗涌，窥不见早就被巨浪卷挟沉底的骸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