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食肉糜？”母亲那句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他现在明白了，这不是蠢，而是彻头彻尾的坏，是既得利益者对苦难的系统性漠视。他们不是不知道粥都吃不起，而是根本不在乎。在他们构建的世界里，底层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冰冷的怒火，取代了最初的恐慌和屈辱。他不能被困死在这里。他必须夺回一切。但如何夺回？他现在是沈红霞，一个声音微弱、无人倾听的保洁员。直接跑去告诉苏清月“我是你儿子”？只会被当成疯子送进精神病院。
他需要力量。需要筹码。需要从这个地狱的最底层，找到向上攀爬的支点。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已经鼾声轻微的赵伯身上。这个老好人，是公司里的“百事通”，似乎认识很多人，也知道很多事。
第二天，江寻开始有意识地利用沈红霞的身份，在工作的间隙，用她那种特有的、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观察，倾听。他跟着赵伯去仓库领物料，听到仓库管理员抱怨最近一批清洁用品价格虚高，质量却差得出奇。他打扫卫生间时，听到两个年轻员工在隔间里偷偷抱怨工资被莫名克扣，申诉无门。
一些零碎的、曾被高高在上的他完全忽略的信息，开始汇拢。关于采购的回扣，关于财务的猫腻，关于人事任用的不公……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杂质”，恰恰可能是他那个追求“完美效率”的帝国肌体下，正在化脓的伤口。
而最大的伤口，或许就来自他最信任的人——他的母亲，苏清月。她如此急切地推行更严苛的制度，是为了更好的业绩，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一个计划，在江寻心中逐渐成形。他要利用沈红霞这个“隐形人”的身份，暗中收集这些证据。他要在这座他亲手建造的堡垒最薄弱处，埋下炸药。
机会很快来了。这天，他被派去打扫一间小型会议室。会议刚结束，人已散尽，但投影仪还没关，桌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其中一份，是财务部提交给苏清月的季度报表草稿。江寻一眼就扫到了几个异常的数据勾稽关系，这和他记忆中经过审计的正式版本，有细微但关键的出入。
财务造假？ 而且手法相当高明，若非他本身就是顶尖的财务高手，根本看不出来。
江寻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迅速用沈红霞那双粗糙的手，看似无意地拂过文件，用指甲在几个关键数字旁留下了几乎无法察觉的轻微划痕。然后，他像真正的保洁员一样，默默收拾好一切，退出了会议室。
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他抬起头，透过走廊的玻璃幕墙，望向顶层那间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办公室。眼神不再是保洁员沈红霞的麻木，而是属于猎人江寻的冰冷和锐利。
母亲，你说“何不食肉糜”？
很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你这个连“粥”都快要吃不起的儿子，是怎么从阴沟里爬出来，把你餐桌上的“肉糜”，连锅端掉的。
底层联盟，暗流涌动
(1)
澄海集团的保洁工作，像一场永无止境的静默战争。敌人是灰尘、水渍、源源不断产生的垃圾，以及，时间。江寻，或者说沈红霞的这具身体，每天都在透支的边缘挣扎。手臂肌肉因为长时间高举擦窗而酸痛颤抖，膝盖和腰椎在反复的蹲起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