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愣了一下:“可是陆工,‘浅层剥离’的技术还没通过伦理审查,万一……”
“没有万一。”我打断她,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如果现在中断,他的皮层活跃度会降到30%以下,变成植物人。你想看着他死吗?”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的蜂鸣声和键盘的敲击声。纳米探针开始缓慢地调整频率,屏幕上的暗红色区域逐渐缩小,皮层活跃度慢慢回升到40%、45%……当数值稳定在55%时,091号实验体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呼吸也变得平稳。
我摘下手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走出实验舱时,走廊尽头的全息广告屏正在播放“织网者”项目的宣传片——画面里,一个饱受偏头痛折磨的女人在接受治疗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旁白温柔地说着:“告别痛苦记忆,拥抱全新人生。”
只有我知道,这宣传片里藏着多少谎言。我们能剥离痛苦,却无法剥离痛苦留下的空洞;我们能编辑记忆,却无法编辑记忆背后的情感。就像我,即使删除了苏棠和念念车祸当天的记忆,却依然会在每个深夜突然惊醒,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只觉得空落落的。
2 旧影重现
回到办公室,我再次拿起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念念正笑着指向镜头,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我努力回想她的笑声,却只记得一片模糊的嗡鸣——那是我在删除记忆时,不小心连带“声音记忆”一起损伤了。
“陆工,有位叫陈默的先生找您,说是您的大学同学。”前台的声音传来。
我愣了一下。陈默?这个名字很熟悉,却想不起具体的样子。我打开个人终端,调出通讯录,才看到他的备注——“2045年,物理系,一起熬夜做量子实验”。记忆里模糊地浮现出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手里拿着泡满枸杞的保温杯,笑着说“陆沉,你别总跟自己较劲”。
我让前台把他带到会客室。十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眼镜还是当年的款式,只是镜片换成了智能的,能实时显示数据。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复杂的笑容:“陆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起身和他握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很真实,不像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在我对面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旧的U盘,放在桌子上:“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苏棠生前托我,如果有一天你开始‘删除’自己的记忆,就把这个给你。”
“苏棠”这两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大脑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照片上的女人和眼前的男人重叠在一起。我扶着桌子,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稳住情绪:“她……什么时候托你的?”
“2075年,车祸前一个月。”陈默的声音很低,“她说你太执着于‘织网者’项目,总想着能消除所有痛苦,可你忘了,痛苦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她怕你哪天真的把关于她们的记忆都删了,就把这个U盘交给我,说这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我拿起那个U盘,外壳已经有些磨损,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念”字,是念念的名字。我把它插进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文件名是“给陆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