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改了名字吗......
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
平安路......那是我回家的必经路段啊......
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
从未离去......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那里。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堆积着垃圾的巷口,显得如此突兀刺眼。
污水的酸臭、厕所氨水......呛人气味混杂在潮湿的空气里,无孔不入。
手下想跟来,却被我挥手制止。
我走向那排低矮的临时建筑,走向那个缩在尽头水沟旁的身影。
她比照片上更加瘦小,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正拿着一块磨损得极薄的抹布,一遍遍地擦拭着公厕门口那坑洼的水泥地,嘴里絮絮叨叨,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出发的摩擦:“要擦的干净些......小宝爱干净......”
我站在身后,止不住的发抖,眼眶猩红。
她抬起胳膊擦汗的瞬间,我看见她手边破旧麻袋里的衣物。
一件黑色的,残破的毛线衣。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
记忆的碎片如同大海涨潮般,向我席卷而来。
撞穿一切富足教养堆砌的从容。
那个模糊的、嘈杂的、充斥着谩骂的府邸大厅,我依稀能从片刻的闪光中看见跪在地上,满脸哀愁的陈姨。
2.
我一步步走过去,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阴影笼罩住她。
她受惊般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岁月和苦难彻底侵蚀的脸,深深的皱纹里嵌着洗不掉的污垢,眼神浑浊,却写满了惊恐与茫然,像一只受尽折磨后终于服从的动物。
我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那顶被她小心翼翼、视若珍宝般藏匿在麻袋里的黑色衣物上。
喉咙被滚烫的硬块堵死,发不出一个音。世界寂静无声,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那感觉就像是要将肋骨撞碎。
十年的分离,二十五年被人为篡改的人生,她一个人被迫默默承受着思念侵蚀的煎熬与疯癫,这些化作海啸般的悲恸,瞬间将我吞没。
“噗通—”
膝盖重重砸在湿漉漉的地上,溅起脏污的水花。
我毫不在意,伸出剧烈颤抖的手,从胸口的内袋里,掏出一张发旧的、被摩挲了无数遍、边缘卷起的彩色照片—一个穿着红色小棉袄、戴着蓝色小帽的男孩,在早已逝去的阳光里笑得灿烂。
那是仅存于世的、关于“小宝”的唯一证明。
泪水彻底决堤,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剜痛:
“妈......”
“儿子......回来了......”
“儿子......不孝......”
“以后儿子给您撑腰......做家里的脊梁......”
地上的老妇,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剧烈地晃动起来。
她死死盯着我手里的照片,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看着跪在她面前,哭得浑身颤抖的我。
一丝细微的光,挣扎着,穿透那长达二十五年的阴霾,一点点照亮她浑浊的眼底。
手中的旧抹布掉落在污水里,无声无息。
她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张开,又合上,再张开,发出一个气若游丝、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