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意料之中，却又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冷酷。我微微垂眸，看着桌上那份《岗位调整及薪资变更通知书》。上面“降职为普通业务经理”和“薪资下调40%”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下面，是龙飞凤舞的“周铭”签名，力透纸背，带着一股斩断过往的狠绝。
“这是周总的意思？”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连自己都感到一丝意外。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冰凉。
王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公事公办地说：“这是公司管理层共同的决定。希望你能理解公司的难处。当然，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这个安排，”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公司也可以考虑…协商解除劳动合同。”
终于图穷匕见。逼我走。用这种近乎侮辱的方式。我抬起头，迎上王莉审视的目光，嘴角甚至扯出了一丝极淡的弧度：“协商解除？好啊。按《劳动法》，N+1的经济补偿金，一分不能少。我的工作年限，王总监很清楚。”
“补偿金？”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恶意，突兀地从门口炸开。
会议室的门被大力推开，林薇薇抱着双臂，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她今天换了身利落的套装，脸上妆容精致，却掩不住那股刻薄。她径直走到王莉身边，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苏晴，你还有脸要补偿金？”她嗤笑一声，红唇开合，吐出的话字字如刀，“宏图那么大的单子砸在你手里，给公司造成多大损失？没让你赔钱已经是周总念旧情了！还想拿钱走人？做梦！”
她往前逼近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浓烈的压迫感和香水味：“两条路，要么乖乖接受降薪降职，要么——自己滚蛋！一分钱也别想拿到！而且，”她脸上露出一种恶毒的快意，压低了声音，却又确保我能听得清清楚楚，“你敢拿钱走，我保证，整个行业都会知道你是怎么‘陪’客户把单子‘陪’丢的！到时候，我看哪家公司还敢要你这种‘人才’！”她刻意加重了“陪”字，眼神里的威胁和污蔑赤裸裸地摊开。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王莉在一旁沉默着，显然是默许了这种无耻的威胁。
林薇薇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麻痹和彻骨的寒意。污蔑我的职业操守？用最下作的手段毁掉我在这行立足的根本？这就是周铭默许的、或者说，就是他授意的？为了省下那点补偿金，为了彻底断绝我的后路，他们竟然可以卑劣到如此地步！
我坐在那里，身体里所有的愤怒、不甘、委屈，在这极致下作的威胁面前，反而诡异地沉淀了下去。像火山喷发前那死寂的瞬间。我看着林薇薇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看着王莉那置身事外的冷漠，最后，目光落在桌上那份签着“周铭”名字的降薪通知上。
五年。整整五年。从逼仄的仓库到明亮的写字楼，从泡面盒饭到觥筹交错。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夜，那些倾注的心血，那些被轻飘飘一句“老板娘”掩盖掉的巨大付出……原来在利益和新人面前，是如此的一文不值，可以如此轻易地被践踏、被抹黑、被抛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