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那些汗水和泪水的味道，那些在绝望中互相打气的夜晚，仿佛就在昨天。空气里还残留着泡面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公司像滚雪球一样壮大。我们从仓库搬进了像样的写字楼，团队从两人变成二十人，再到上百人。周铭成了意气风发的周总，我成了独当一面的副总。新来的员工，谁见了我不恭敬地喊一声“苏总”？茶水间、电梯里，那些带着羡慕和探究的目光，那些心照不宣的“老板娘”称呼，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我从未怀疑过那个位置，就像从未怀疑过当年仓库里那个眼神赤诚、发誓不负我的男人。那枚老板娘的无形冠冕，早已戴在了我的头上。
可这一切，从林薇薇这个空降的前台出现那天起，就开始分崩离析。她像是带着某种精准的破坏力，轻易地就撕开了那道我以为坚不可摧的防线。
回忆的碎片尖锐地刺着心脏。就在半年前的公司年会上，香槟塔流光溢彩，周铭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走向我。我心跳如鼓，以为终于等到了那个迟来的公开宣告。可他却脚步一拐，径直走向了刚入职两个月、穿着一身耀眼红裙的林薇薇。在满场错愕的目光和死寂的空气中，他自然地伸出手臂，林薇薇像只骄傲的孔雀，挽了上去。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周铭脸上的笑容刺眼得让人眩晕，他拿起话筒，声音清晰地穿透寂静：“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我女朋友，薇薇。以后，这才是咱们公司正牌的老板娘，都认准了啊！”
那一刻，我脚下华丽的地毯仿佛瞬间变成了流沙。周围的掌声、笑声、起哄声都成了模糊扭曲的背景音。我僵在原地，手里还端着那杯准备敬他的酒，冰凉的液体顺着杯壁滑下，浸湿了指尖，那寒意一直钻到了骨头缝里。我看着他揽着她的腰，接受众人的恭维，眼神扫过我时，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平静，再无半分波澜。
“苏姐？苏姐！”林薇薇拔高的音调像把锥子，把我从冰冷的回忆里硬生生捅了出来。她脸上带着胜利者特有的、那种混合了不耐烦和施舍的表情，“单据放这儿了，听见没？还杵着干嘛？等着我给你倒茶啊？”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肺管子生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痛楚逼退眼眶里汹涌的酸涩。不能失态。绝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失态。我硬生生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我自己都觉得扭曲的弧度，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好，知道了。麻烦…林经理。”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完，我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离开了前台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气。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千斤巨石。
回到我那间贴着“副总”标签、此刻却感觉像个巨大讽刺的办公室，刚关上门，身体里强撑的那股劲儿瞬间散了。我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地毯柔软，却吸不走心底蔓延开来的冰冷和疲惫。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明晃晃的，却暖不了分毫。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短信通知。我看着上面显示的工资入账数字，心彻底沉到了冰窟窿底。果然，比上个月又少了一大截。林薇薇那双涂抹着精致指甲油的手，终于彻底伸进了我的钱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