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部的玻璃门反着冷光,清晰地映出我捏着报销单、指节发白的手。推开门的瞬间,空调冷风混着前台林薇薇身上甜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像一张粘腻的网。
“哟,苏姐,又来了?”林薇薇眼皮都没抬,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镶着水钻的指甲盖亮得刺眼。她今天穿了件紧身吊带裙,领口开得极低,脖子上那条细细的铂金链子,坠子是个小小的字母“Z”——周铭名字的首字母。那是他上个月去香港“考察”带回来的“小礼物”,当时他还拍着胸脯对我们几个老员工说,回来给大家带手信。手信没见着,倒是在林薇薇脖子上扎了根刺。
“嗯,上个月出差见宏远李总的费用,还有几个项目垫付的招待费。”我把单据轻轻推过光亮可鉴的大理石台面,尽量让声音平稳。单据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在我包里揣了好些天,每次来找她,不是“周总在开会”,就是“财务系统升级,下周吧”。
林薇薇终于慢悠悠地放下手机,两根手指拈起那叠纸,像拈着什么脏东西。她饱满的红唇撇了撇,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苏姐,不是我说你啊,”她拖长了调子,声音甜得发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请客户去‘雅宴居’那种老掉牙的地方?人均才三百?周总现在谈的可都是高端局,你这…有点掉份儿啊。”她指尖在一张餐费发票上点了点,上面有李总的亲笔签名确认。
我胸口那股憋闷了许久的浊气猛地一窜。雅宴居是李总自己挑的地方,他念旧,就喜欢那口地道的老火汤。为了这笔拖了半年的尾款,我陪他喝了三场,最后一场才敲定。“地方是李总定的,单子也是他签的字。”我压着嗓子,提醒她事实。
“李总?哪个李总?”林薇薇故作茫然地眨巴着她那双精心描绘过的大眼睛,随即又恍然大悟般,“哦——宏远那个快退休的老头子啊?他那点小业务,周总现在都不爱亲自跟进了,嫌利润薄。”她轻描淡写地说着,随手把单据往旁边一拨拉,“行吧行吧,放着吧,等周总有空签了字再说。他呀,昨晚陪我看秀看到好晚,这会儿估计还没起呢。”她说着,脸上浮起一层娇羞又得意的红晕,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Z”。
指甲刮过金属的细微声响,在我耳中无限放大,像砂纸在磨我的神经。陪他看秀?他昨晚明明跟我说,是和几个重要投资人闭门会议到凌晨!我看着林薇薇那张年轻张扬、写满得志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五年前,也是在这座城市,只不过是在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昏暗小仓库里。我和周铭,只有两个人,两台二手电脑,几箱不知道倒了几手的样品。夏天热得像蒸笼,汗水滴在键盘上;冬天冷得手指僵硬,泡面就是我们的三餐。我跑客户,磨破嘴皮子,被人赶出来是常事;他管技术,熬红了眼睛改方案。最难的时候,发不出工资,我把家里给准备的嫁妆钱都偷偷塞给了他,骗他说是家里支持创业。他当时红着眼圈抱着我,声音哽咽:“苏晴,这辈子,我周铭绝不负你!等公司做大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