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断魂崖太险了,前几日还有樵夫说,看到崖底有黑影拖人……公子,我不能让你冒险。”

“无妨。”沈砚秋打断她,目光越过晨雾,望向断魂崖的方向——那里的雾最浓,像化不开的愁,“我欠她三条命,一条是当年北疆的伤,一条是师父的药,还有一条……是没说出口的婚约。”

暮色漫过落霞峰时,两人终于站在断魂崖边。夕阳把崖边的杜鹃染成血红色,风卷着松涛从崖底涌上来,带着寒潭特有的冷意,刮在脸上像细针。青禾扶着崖边的老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裹着颤:“我听镇上的老人说,这崖底有‘锁魂雾’,活人下去了,魂魄就会被雾缠住,永远出不来。”

沈砚秋将麻绳牢牢系在松树上,绳结是军中传下来的死结,能承重千斤。他把长剑递给青禾:“你在上面等着,若绳动三下,就是我要上来了。”正要翻身跃下,手腕忽然被青禾抓住——她的指尖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像铁钳似的。

“公子且慢。”青禾从袖中摸出个香囊,蓝布底上绣着极小的驱邪符,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异香,“这是我求道观道长画的驱邪囊,里面装了朱砂和艾叶,你带在身上,能防崖底的寒气。”

沈砚秋接过香囊,鼻尖萦绕的香气忽然让他心头一跳——这香像极了阿鸾药庐里常年焚的凝神香,却多了丝若有若无的冷意,像是在香灰里掺了冰。他没细想,只把香囊塞进衣襟,顺着麻绳往下滑。

崖壁上的石缝里嵌着枯枝,刮得他手背生疼。快到崖底时,寒潭的水汽扑面而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他落地时踩在湿泥上,发出“噗”的一声,举着火折子四处照——龙涎草的叶片是碧绿色的,夜间会泛出浅蓝的微光,很快,他就在潭边的岩石缝里找到了几株,叶片上还沾着潭水,晶莹剔透。

正要采摘,一阵风忽然吹过,火折子“噗”地灭了。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脚踝掠过,冰凉滑腻,像蛇的皮肤。

“谁?”沈砚秋反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方才系麻绳时,他把剑留在了崖上。

细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猛地转身,却见一点微光从黑暗中浮起:是一支玉簪,簪头的鸾鸟口衔明珠,珠光柔和,正好照出他脚下的湿泥。沈砚秋的呼吸骤然停住——这是他送给阿鸾的那支完整的玉簪,当年他亲手将簪子插进她发间时,她还笑说“簪子太重,会把头发坠断”。

玉簪缓缓升空,珠光在前方铺出一条浅路。沈砚秋紧随其后,脚下的湿泥黏着靴子,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拔。绕过一丛半枯的灌木后,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小土坟:坟头的土是新的,还没长草,坟前没有墓碑,只插着半支银簪——簪尾的珍珠不见了,断口处还留着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阿鸾……”他声音发颤,伸手去摸坟土,指尖刚触到湿冷的土,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像是石子落地。他猛地回头,只见青禾站在珠光里,脸色在光线下泛着青灰,鬓间的银簪不知何时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