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就知道我招娣有出息。”
然后她会转身去灶台，掏出特意给我留的鸡蛋，或者一小块藏了很久的冰糖。
高中三年，我身上的衣服依旧是亲戚家孩子穿剩的，洗得发白，短了一截。
脚上的鞋补丁很厚，因为每次破了奶奶就给我缝上一块补丁。
食堂的饭菜，我永远只打最便宜的那一档，就着免费的汤水下饭。
但我的成绩，永远排在红榜最前面那个位置。
6、
高考那两天，奶奶执意要送我到县城的考点门口。
她穿着自己最体面的一件藏蓝色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考点外人山人海，很多考生都有父母陪着，嘘寒问暖。
奶奶只是踮着脚，往我手里塞煮鸡蛋：“招娣，别紧张，好好考，奶在外头等你。”
我走进考场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
奶奶瘦小的身影被人群挤在外面，她努力地仰着头，朝我的方向望着，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闪着银光。
笔尖划过试卷，发出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那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未来。
7、
等待出成绩的日子，比高考还难熬。
奶奶表面上看着平静，依旧每天忙里忙外，但我看见她好几次对着手帕里那点剩下的钱发呆，纳鞋底时针也老是扎到手。
我知道她在怕。
怕我考不上，怕对不起我那三年熬的心血，更怕我会对自己失望。
成绩出来了，我的成绩被屏蔽了。
那一刻，我无比的兴奋，我打算瞒着奶奶，给她一个惊喜，我选择了清华大学。
通知书来的那天，邮递员在村口就喊开了：“宋家坳！宋招娣！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快来人签收！”
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奶奶正端着猪食盆，咣当一声，盆掉在地上，泔水洒了一脚。
她什么都顾不上，踉踉跄跄地就往村口跑。
我颤抖着手，在签收单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把那个印着“清华大学”红色大字的邮件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奶奶在旁边看着我，哭了。
眼泪顺着深刻的皱纹往下淌，滴落在信封上。
她也笑了，笑得嘴巴都合不拢，露出稀疏的牙齿。
“好、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招娣有出息。”
那天晚上，奶奶打开那个红布包拿了点钱出来，去村口小卖部割了一小条肉，还破天荒地买了一瓶橘子汽水。
老屋里，昏黄的灯光下，肉香和米香混合着，氤氲出一点点幸福的味道。
奶奶不停地给我夹肉：“吃，招娣，多吃点，以后去了北京，就吃不到奶做的饭了。”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8、
录取通知书到来，像投进死水潭里的一颗石子，荡开几圈涟漪。
村子里的议论和羡慕渐渐平息，剩下的，是更加现实的问题——学费和生活费。
清华大学，那得多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