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死寂。
我低下头,继续搓洗衣物,好像他说的,是别人的事。
回到寻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府里的灯火比往日亮了数倍,下人们来来往往,脸上却不见喜色,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惶恐。
寇寻就坐在主堂里。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长袍,头发束得整整齐齐,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瘦了很多,眼窝都陷下去了,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没神。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我送去天牢的那几件中衣,还有那条腰带。
他看见我进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门关上了。
他站起来,一步步朝我走近。
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牢里带出来的霉味,混着淡淡的龙涎香。
他在我面前站定。
“是你。”
他不是在问。
“奴婢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没什么力气,凉飕飕的,但握得很紧。
“我的父亲,上书要皇帝杀了我。”
他看着我,眼神空洞洞的。
“府里的人,都等着给我收尸。”
“只有你。”
他把我的手拉到那条腰带前,指着上面一处并不起眼的云纹。
“这种绣法,我从没见过。”
“刘承说,你叮嘱他,一定要让魏将军查验。”
我抽回自己的手。
“奴婢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他低声笑了,笑声听着又干又涩。
“我到底是什么?”
他忽然问。
“是你活下去的工具,还是你往上爬的踏板?”
我没有回答。
沉默了很久,他眼里的那点神采,彻底没了。
“也好。”
他说。
“什么都好。”
那夜,下起了大雪。
整个王都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里。
我正要睡下,房门被推开,冷风卷着雪粒子灌了进来。
寇寻站在门口,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肩上落满了雪。
他没说话,只是朝我伸出手。
我跟着他走出去,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一直拉着我走到院子中央。
雪花落在我们的头发上,眉毛上,很快就融化成水。
“荆词。”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这满院的落雪。
“父亲视我为弃子,皇帝视我为利刃,满朝文武,都盼着我死。”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
“这个世上,只有你不会害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塞进我手里。
那是一枚印章,上好的暖玉,触手生温。
上面刻着一个字。
寻。
是他的私印。
“等我拿到我该拿的东西。”
“这王府后院,便只有你一人。”
“一生一世,不会再有别人。”
我握着那枚温热的玉印,玉的棱角硌着我的掌心。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那种孤注一掷的认真。
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权衡,只有一片干净的,几乎愚蠢的赤诚。
我的心,被那枚玉印烫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我的心第一次这么疼。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或许,可以到此为止了。
或许,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