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人多眼杂。”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若是开口,刘承只会把事做得更绝。”
“你只会死得更快。”
我依旧没有回应。
他站起身,似乎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了。
“把药用了。”
“别死了。”
2
药膏敷在伤口上,凉得我一哆嗦。
但很快,那股凉意就压过了火辣的痛楚。
是上好的金疮药,宫里只有主子们才配用。
我趴在冰冷的草堆上,任由药力慢慢渗进皮肉里。
寇寻。
他不是发善心。
一个能冷眼看着别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不会有善心。
他是给了我一把梯子。
一道能从浣衣局这口深井里,向上爬的梯子。
也是一道能通向他父亲寇彰的梯子。
我握紧了手里的瓷瓶。
瓶身很凉,跟他的声音一个样。
三天后,我能下地了。
背上的伤口结了痂,一动就扯得生疼。
浣衣局里的宫女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有同情,也有畏惧。
刘承再没找过我的麻烦。
他大概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寻王爷前脚看着我受刑,后脚又会派人来过问我的死活。
想不明白,便不敢再动。
日子又回到了原样。
搓洗,捶打,晾晒。
成堆的衣物散发着皂角和水汽混合的味道。
直到那件月白色的常服被送到我面前。
我认得这料子,云锦。
也认得上面用金线绣的云纹。
是寇寻的衣服。
袖口有一处细小的撕裂,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拿起针线。
我用了母亲教过的“缠花扣”针法。
这种针法,收针时会将线头藏在布料的夹层里,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
我还用了一种特殊的丝线,是用晒干的‘静心草’草茎鞣制而成。
这种线韧性极好,而且在体温的熏蒸下,会散发出一种极淡的安神香气。
我将那件常服叠好,放在了最上面。
第二天,刘承亲自过来取衣服。
他的目光在衣物堆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复杂。
他什么也没说,抱着衣服走了。
我等了三天。
第四天下午,浣衣局的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是刘承,他弓着身子,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换了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没有佩玉。
是寇寻。
所有人都跪下了,包括我。
院子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晾衣杆的声音。
他的靴子停在了我面前。
还是那双皂黑色的云纹靴。
“刘承。”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刘承的腰弯得更低了。
“奴才在。”
“前几日送来的那件月白常服,是谁洗的?”
刘承的身子抖了一下。
他偷偷瞟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回王爷,是……是浣衣局的宫人一起……”
“我问的是,谁补的。”
寇寻打断了他。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垂着头,额头贴着粗糙的地面。
“奴婢见王爷的衣物破损,便擅自修补了。”
我的声音很平稳。
“针脚粗陋,还请王爷恕罪。”
他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落在我头顶,扎得人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