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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子落在背上,是结结实实的闷响。
我没吭声,脸埋在石砾里,又冷又硬,能闻到一股土腥味。
碎石硌着脸,有点疼,但跟背上的疼比起来不算什么。
一双皂黑色的云纹靴停在离我脑袋三步远的地方。
靴子的主人是寇寻,当朝寻王,丞相寇彰的独子。
我就这么趴在他脚下,跟案板上的肉没什么两样。
管事太监刘承尖着嗓子,把我的罪过嚷得整个浣衣局都能听见。
“大胆罪奴荆词,竟敢偷窃寻王爷的贴身玉佩!”
“这种下贱胚子,不知好歹,脏了王爷的眼!”
他说得唾沫横飞。
那块玉佩,我根本没见过。
杖子又下来了。
我咬紧牙关,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我盯着那双靴子,它一动不动,跟它的主人一样。
他只是看着。
我这条命,在他眼里,可能真的不如一块玉佩。
他今天看我,就像看一头养在栏里的牲口,病了,瘦了,惹他不高兴了。
他不知道,我看着他,也是一样。
血顺着额角流下来,糊住了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的红。
“王爷,”刘承的声音里满是谄媚,“您看,是打死,还是……”
靴子终于动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估计是嫌我身上的血脏了他的鞋面。
我听到一个声音,很淡,没什么起伏。
“够了。”
声音很干净,冷冷的。
“别让她死了。”
刘承立刻应声:“是,是,王爷仁慈。”
那双靴子转了个方向,走远了。
我趴在地上,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石板路上,也一下下踩在我的心上。
两个小太监把我拖回柴房。
那地方连猪圈都不如,又湿又冷,堆满了发霉的柴火。
他们把我往地上一扔,跟扔块破布似的,门“哐当”一声锁上了。
我躺在地上,地面又冷又硬,背上的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皮肉。
天一点点黑了。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疼是真的。
我闭上眼睛,眼前却是我爹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寇彰的刀,就架在我爹的脖子上。
他说:“荆将军,你镇守北疆十年,辛苦了。”
然后,刀就落下了。
我睁开眼,死死盯着柴房顶上那个透着微光的破洞。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死了,谁来给他们报仇?
夜深了。
外面连虫鸣都听不见了。
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人影闪了进来,然后又迅速把门关上。
他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来人身上有股冷香,是宫里最高级的熏香才会有的味道。
我认得这个味道。
是寇寻。
他来做什么?来看我死了没有?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走到了我身边,蹲了下来。
一个凉凉的东西被塞进了我的手里。
是个小瓷瓶。
“金疮药。”
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但在寂静的柴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那个小瓶子。
他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