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加大了胃药的剂量。疼得厉害时，就蜷缩在沙发上，用抱枕死死抵住胃部，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额头上渗出冷汗，眼前阵阵发黑。
我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三个月后，周屿的设计作品，真的拿到了那个大赛的金奖。
消息传来的那天，他抱着我在狭小的客厅里转圈，像个孩子一样欢呼。我们开了唯一一瓶存了很久的红酒，庆祝这久违的胜利。他兴奋地规划着未来，说奖金下来，先提前还掉一部分房贷，剩下的，一定要带我去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你最近瘦得太多了。”他摸着我的脸，心疼地说。
我靠在他怀里，笑着点头，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我强忍着，不让它表现在脸上。
那天晚上，也许是太高兴，也许是长期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下，我晕倒在了卫生间里。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白色的墙壁，消毒水的味道。
周屿红着眼睛守在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检查结果出来了。
胃癌。晚期。
医生拿着报告，语气沉重地说着什么“扩散”、“预后不佳”、“需要尽快手术和化疗”……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清。
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晚期？怎么会是晚期？我还这么年轻。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我看向周屿，他的脸惨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巨大的恐惧之后，是一种奇异的平静。或许，潜意识里，我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死一般的寂静。
周屿把脸埋在我的手心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在哭，没有声音，只有滚烫的液体灼烧着我的皮肤。
我抬起另一只没有打点滴的手，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几句。却看见病房门口，探进一个小护士的脑袋。
“周先生，你之前在我们医院药房预订的、说是给家人买的那个进口抗癌药，到了有一阵子了，你看是现在取走，还是……”
抗癌药？预订？
我猛地愣住了，手僵在半空。
周屿像被电击了一样，倏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想阻止护士说下去，但已经晚了。
他预订了抗癌药？给家人？我是他唯一的家人。
他……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
我死死地盯着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周屿……怎么回事？”
周屿看着我的眼睛，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他脸上的悲痛和慌乱渐渐褪去，变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无尽疲惫和巨大温柔的神情。
他站起身，从病房的储物柜底层，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结实的塑料袋。袋子被塞得满满的。
他把它放在我床边，动作很慢，很沉。
“晚晚，”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倒掉它们的时候……味道，很难闻吧？”
我像被施了定身术，浑身冰冷，动弹不得。目光落在那黑色的塑料袋上，一个可怕的、让我无法置信的猜想，浮上心头。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个袋子。
里面，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被挤扁了的、残留着各种颜色粘稠液体的……药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