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巨大的酸楚和心疼,像海啸一样把我淹没。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药片”,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止都止不住。

这时,书房门开了。周屿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他看见我坐在地上,满脸泪水,又看见散落的药瓶和维生素片,愣住了。随即,他明白了。

他没有惊慌,没有解释。他只是走过来,蹲下身,用他那只因为长期握鼠标而有些粗糙的手指,很轻、很仔细地擦掉我的眼泪。

他的黑眼圈很重,脸色是长期熬夜的灰白,但眼神却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哭什么。”他说,声音沙哑,“房子没了,我们可以再租。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这儿不能疼。我这儿要是垮了,你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割锯。痛得真实,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

“可是……你的头……”我哽咽着。

“死不了。”他打断我,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熬一熬就过去了。省下的钱,给你买斤排骨吃,不比吃那苦药片子强?”

他把我拉起来,像收拾什么宝贝一样,把那些维生素片一粒一粒捡回瓶子里。他的背影,瘦削,却绷着一股不肯弯曲的劲儿。

那一刻,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让他再这样硬熬下去。他的偏头痛是真的,那种痛苦我见过。长期靠意志力硬扛,会垮的。

我要保护他。用我的方式。

我偷偷记下了他常吃的那种止痛药的名字。去药店,用平时抠抠搜搜省下来的私房钱,买了一瓶。很贵,几十块钱,够我们好几天的菜钱。但我毫不犹豫。

然后,我找了个机会,把他那个棕色小瓶子里的维生素片全部倒出来,藏好。再把真正的止痛药片,一颗一颗装进去。

动作很轻,心跳如鼓。像在完成一个神圣又心酸的仪式。

我把瓶子放回原处,外观一模一样。只是里面的内容,从安慰剂,变成了能真正缓解他痛苦的药。

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

日子,似乎真的因为这个小秘密,有了一丝微光。

周屿的眉头,好像舒展了一些。深夜书房里的呻吟声,也几乎听不到了。他甚至偶尔会哼几句不成调的歌。我以为,是止痛药起了作用。

他更加拼命地工作。有一次,他告诉我,他在准备参加一个业界很有分量的设计大赛。奖金丰厚,如果能拿下,或许……我们的日子就能松一口气。

“到时候,带你去海南看海。”他说,眼睛里久违地闪起一点星光,“你不是一直想看真正的大海吗?”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像压着一块更大的石头。因为,我的胃,最近疼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了。

一开始,我只当是普通的胃病。老毛病了,压力大,饮食不规律,谁没点胃病呢?我也学着周屿的样子,去药店买最便宜的胃药吃。

可是,不管用。疼痛像生了根,还在不断加剧。从隐痛,到钝痛,再到尖锐的绞痛。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呕吐。人也在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我不敢告诉周屿。他正在为大赛做最后的冲刺,不能再分心。我也怕去医院。检查费,药费,那会是一笔我们根本无法承受的开销。